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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馬車內突兀地響起這尷尬的聲音,鄴嬰之捂著肚子,臉上微臊,感覺到溫善遞過來的視線,她嘟噥道:「我平日餓肚子時,不會叫的!」
溫善憋著笑,應了一聲。可鄴嬰之卻更加羞憤,她終於惱羞成怒,瞪了溫善一眼,道:「都是你,若我不是這一整日都隨你到處轉悠,我早就吃晚膳了!」
鄴嬰之倒打一靶,溫善也只能受了,她掀開帘子看了一眼天色,道:「今日小郡主紆尊降貴隨我出城巡視四署公務,著實幸苦。若小郡主不介意,不如由我做東,請小郡主到香滿樓用食?」
香滿樓是洛陽最大的正店,它由七座酒樓組成,每座酒樓又有三層,每層近十米高,可以說是洛陽最高的建築。不過它卻並不是個人的財產,而是官府開放條件讓民間的商戶競拍,價高者可承包它來經營。其中又分諸多閣子,由承包人分別承包給個體戶經營,至於個體戶要經營什麼,則隨意。
在這香滿樓幾乎便匯聚了天下所有的美食、酒水,只要進了一間閣子,發現這兒沒有想吃的,那可以打發店小二去周圍買,再給他一些賞錢便行了。所以香滿樓不管晝夜,都座無虛席。
鄴嬰之自然知道香滿樓,可遺憾的是她一直都沒機會進去一睹風采,眼下溫善主動提及,她自是樂意。
溫善看了自己的衣裳一眼,又道:「那得容我先回去換一身衣裳。」
「香滿樓似乎離溫宅不遠,倒也可以等上片刻。」
鄴嬰之有些迫不及待,便吩咐駕車的僕役加快速度,沒過多久便從聞鍾門進了外郭城,直奔溫宅而去。溫善回到家中換了一身素雅的衣裳,又與賀顧知會一聲,賀顧擔心她們在香滿樓會遇到醉酒的人,便讓柏伶和高二也一併跟上。
如今女子已經能讀書入仕為官,夜晚行走在街上、去逛酒肆也就並非什麼稀罕事。不過她們進入酒肆時,難免會碰到一些喝得醉醺醺,又膽大妄為的人上前調戲。這對被調戲的女子而言也是一件名譽受損的事情,所以大部分女子基本不會單獨到酒肆去。
溫善並不想讓人知道鄴嬰之到香滿樓去,畢竟她若出了事,許王該找自己算帳了,於是她找了一頂帷帽出來給鄴嬰之戴上。小郡主覺得帷帽讓自己的視線受阻,一開始並不願意戴,後來聽溫善直言若是她被許王府的人認出,興許便再也沒機會出來玩了,這才乖乖地戴好帷帽。
帷帽在容朝之前很是流行,婦女出門都會戴,它有多種形制,不過大多數都是用輕紗系在帽檐上以遮擋面容。有的輕紗是黑色的,有的是白色,有的僅僅過脖子,有的長及腰身,還有的到小腿處,溫善給小郡主的便是過脖子而已。
小郡主並不適應有一層輕紗遮擋自己的視線,加之天色暗了下來,周圍雖說燈火通明,對她的行動卻依舊有很大的影響。下了馬車後,她便險些被地上翹起一角的一塊青磚絆倒,她眼疾手快便抓住了溫善的手臂,才勉強穩住身子。
「小郡主可有大礙?」溫善忙問。
鄴嬰之這一拽可是險些將溫善的手臂拽脫臼,不過也可得知她若是沒有抓著溫善,摔在地上得多疼了。
「無事!」鄴嬰之驚險地逃過一劫,心頭跳著,手卻緊緊地抓著溫善的手臂不放。
溫善也沒有讓她鬆開,而是望著眼前的門樓,道:「那我們這邊進去?」
鄴嬰之隨著她的目光將視線往上移,只見用竹子和鐵骨紮成的彩色門樓上掛著紅綠的彩帶,還有許多花球、燈籠,門樓與那高聳的建築之間往來的人熙熙攘攘,跟她參加正旦的朝會時看見的情景一樣熱鬧。
「快些!」鄴嬰之已經迫不及待了,她也稍微鬆開了溫善的手臂,卻悄悄地抓著她的衣袖,避免帷帽會讓自己再摔第二次。
溫善有意走慢些,而高二走在前頭替她們開路,柏伶跟趙鈴則跟在後面。趙鈴見小郡主跟溫善跑到城郊一日已經是十分擔心,見她們還來這裡,更是緊張得很。小郡主已經叮囑過她不許往外說,可她就是擔心會被許王發現。
柏伶看著她,微微一笑:「不過是來吃晚食,不會有甚麼事的。」
趙鈴瞥了這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婢女一眼,好奇道:「你經常來這兒嗎?」
「替我家娘子來此打過幾回酒。」
趙鈴別有深意地看了溫善一眼:「你家娘子還吃酒?」
「我家娘子也會有朋友,需應酬,不吃酒才奇怪。不過我家娘子叫我打酒,都是為了請別人吃的,若無必要,她是不怎麼吃酒的。」
柏伶很善言談,不一會兒就讓趙鈴忘記了緊張的情緒,漸漸融入到當中來。
香滿樓的一樓是大堂,基本上都是堂座,稍富庶的商戶則會承包下一層來經營,而在裡頭羅列著經營的店名,一眼望過去興許還會亂了眼。
溫善將鄴嬰之帶到二樓,要了一間閣子。通常閣子的費用比堂座要貴上許多,店小二見她們穿得不差,又是女子,便麻利地收拾了一間前面的客人剛離去的閣子。
到了閣子裡,鄴嬰之才將帷帽摘下:「這帷帽可礙事了。」
溫善笑了笑,問她想吃些什麼,小郡主低聲詢問:「溫丞發月俸了嗎?」
溫善頷首,小郡主才開心地照著牌子點了三葷兩素一湯,這些菜包括閣子的費用,溫善半個月的月俸便沒了。不過她倒沒有捨不得花錢,為官多年,她除了買些文房四寶和書畫,也沒花過多少錢,攢著攢著,也成一個小富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