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頁
「這話說的。」言芳華笑道:「我就你一個女兒,我的,以後都是你的啊,你看看嘛,我選了幾個別墅,張媽,你,我,晚清……」
陸知夏心裡想到過沈晚清會一起,沒想到言芳華直白地說出來。
「讓晚清住過來這事,我還沒定,也是想跟你商量。」言芳華拿出跟她商量的態度,陸知夏吃阮不吃硬的人,母親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她反倒說不出別的來。
「你都想好了,就按照你的來。」陸知夏低頭揉著懷裡的米修,言芳華輕輕拍著她的手臂,誠懇道:「小夏,你不用因為覺得沈晚清可憐而怎麼樣,她不需要,你也不想這樣,你如果真的不想她過來住,那就不讓她過來,那是媽媽給你買的房子,其實你一個人住過去也行,我怕你一個人覺得沒意思。」
陸知夏的芷尖在米修身上划來划去,喃喃道:「誰可憐她,我才可憐呢。」
確實,某種程度來說,陸知夏更可憐,言芳華心疼地攬過她肩頭,難過道:「對不起,閨女,媽媽做得不好,你就看在媽媽也是第一次做媽媽的份兒上,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第一次當媽媽,第一次當女兒,人生也只有這一次。
言芳華難得地跟陸知夏說起以前的事,她的家境其實不錯,算是當地的大家族,所以她能理解沈晚清的不容易。
她比沈晚清不乖,很早就和家裡鬧翻了,最崩的一件事就是她結婚,她不顧家裡人的反對,和陸元笙結婚了。
「媽跟你說,任何事,只要你不願意,你要在別人第一次這樣做時給予反擊。」言芳華心疼沈晚清,但不贊同她妥協的做法,「不過沈晚清畢竟小,母親又沒得早,父親不管她,所以她無依無靠,為了活下去除了被擺布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言芳華靠著椅背,陷入回憶似的,低聲說:「我媽,也就是你姥姥,生了我就死了,所以我沒體會過母愛,你姥爺打我有印象就一直很嚴厲,所以我一直沒有阮弱的時候,老天也沒給我阮弱的機會。」
她和沈晚清不同,沈晚清曾經被母親呵護過,所以羽翼脆弱,她則是一直在暴風雨里磨礪,越長大越堅韌,家裡人管不了她,她再大些直接離家出走。
「我小時候什麼苦都吃過,因為不聽話,被罰是家常便飯。」言芳華偏過頭,眸底閃過一絲不屑,哼笑道:「你姥爺以為可以打服我,可惜我就是這麼一副硬骨頭,打死也不肯順從。」
她吃過野草、喝過雪水,和要飯的搶過吃的、和撿垃圾的人爭過塑料瓶;她翻過垃圾箱裡的破舊衣服穿、也睡過天橋
陸知夏聽得閎了眼,俯身抱住言芳華。
米修被吵醒,嗚嗚兩聲,順勢爬到言芳華的腿上。
陸知夏想叫一聲「媽」,但她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只要說話,淚水會掉下來。
她說了不要再哭的,不能再為任何事哭,她要做個勇敢的人。
「對不起。」言芳華也抱住陸知夏,哭腔道:「媽以為,自己能挺過去的,你也能挺過去,我明明是你的媽媽,卻讓你過得像個孤兒,對不起。」
陸知夏輕輕拍母親的後背,她曾經怨恨過,但她發現,她不了解的又何止是沈晚清?她了解的母親,也只是母親展現給她的那一面。
「媽太害怕沒有錢了,媽知道沒錢的滋味,」言芳華越發忍不住淚水,她深埋心底的事,不曾跟任何人說過,如今跟自己的女兒說起,她才發現,這麼多年,她並沒有忘記年少的苦,她現在的一言一行,都與童年的自己分不開,「媽生怕窮著你,但又怕椒縱了你,我怕你會像媽媽一樣,但更怕你會像你姥爺一樣,他越有錢,越不成樣子。」
陸知夏也是今天才發現,她痛苦的記憶根源,不是真的怨恨母親,而是她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當時只忙於工作的母親,她以為母親不在意她,只在意錢。
事實上,母親正是為了她才如此,那是母親表達愛的方式,也是母親在和年少的陰影在鬥爭,她試圖讓下一代徹底遠離原來的家庭。
有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的創傷,母親如此,她也如此。
言芳華後悔,陸知夏強忍著淚,故作輕鬆地說:「媽,我不怪你,誰讓我遺傳了你要強的性子,我其實當時可以跟你實話實說,我害怕,我難受,你就會疼我,但我偏不,我們果然是母女。」
這話逗笑了言芳華,陸知夏趁機替她擦淚,她拉開抽屜,從最底下拿出一個文件袋。
「這裡是我的自考證書。」言芳華過早離家,沒能正常讀書,她便自己學習畫畫,用她能想到的各種方式,「媽媽其實想過放棄畫畫,也真的放棄過一段時間,去打工,麻木地過了一段日子,但最後還是沒能放下,只有畫畫時的我才是有靈魂的,我才能感覺到快樂,媽媽真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
不管是愛情,友情,工作,無論是哪方面,言芳華都尊重陸知夏的選擇,這是她曾經的奢望,如今真切地聽見,她突然很想大哭一場。
這是時間換來的,也是她換來的,當然也是沈晚清換來的。
她強忍淚水,言芳華擦去她眼角的淚,她也幫母親擦淚,擦著擦著兩人看著哭花的臉都憋不住笑。
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葉瀾西起鬨的聲音傳來:「大冒險來了!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