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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序推開樓道門,看見說話的,是上次他去六樓行政部找楚酒時見過的白經理。
白經理打扮得十分詭異,手腳全綁著繩子,頭上身上像木乃伊一樣纏著一圈又一圈的膠帶,亂七八糟。
頭上手上的綁縛已經鬆了,腳腕和腿上的還沒掙開,他正從小會議室里出來,並著腳,像彈簧一樣,一蹦躂,一蹦躂。
他蹦躂著,表情卻很嚴肅正經,揚聲說:「——大家暫時留在原地不要動,治安局的人已經在外面了,馬上就會進來處理現場,組織大家有序撤離……」
韓序懂了:他就是那個被楚酒打劫了的倒霉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天亮了,卻還陰著,零零星星的雨點很快連成線,化成片,沒頭沒腦地砸在地上和那些沒處躲雨的人身上。
楚酒在工地中穿行,頭上戴著的兜帽濕透了,像個擺設,也不是完全沒用,它負責吸飽雨水,沉甸甸濕噠噠地貼在腦袋上。
楚酒冷得直哆嗦,緊了緊衣服,手指碰到口袋裡的治安局身份卡。
她拿出來,隨手一彈,小小的硬卡片飛了出去,落進一片小水窪里。
這張卡是治安局人員的身份證明,可以被定位,雖然好用,決不能留。
可就算不追蹤這張卡,治安局的兩個人也已經用肉眼發現了她的行跡,一直遠遠地在後面追著。
楚酒是第一次來這裡,對這一片也很不熟,繞來繞去,還沒能把身後的尾巴甩掉,就有點焦躁。
轉過一幢蓋了一半的大樓,楚酒回過頭,看見治安局的一個人已經近多了,幾乎能看清臉。
另一個呢?
這想法才冒出來,就發現前面雨里站著個人。
轉了一圈,非但沒能甩掉尾巴,反而被人前後包抄了。
情急之下,楚酒乾脆拐進了旁邊未完工的大樓。
樓里好歹沒有雨,因為天陰,黑洞洞的,灰色的水泥牆外露出一條條鋼筋。
樓梯只修了個雛形,楚酒上了二樓。
她從沒裝窗戶的窗洞裡悄悄往外看了看。前面堵著她的人沒動地方,後面跟著她的人估計不是留在門口,就是也會進來。
她觀察了一下周圍,直奔大樓另一邊的窗洞,爬上窗台。
外面搭著腳手架,楚酒小心地順著濕滑的腳手架爬了下去。
手上疼了一下,楚酒沒管,輕手輕腳地落了地。
堵路的那位沒發現她下來了,正仰頭對樓里比手勢,估計是在跟他的同事交流,楚酒悄悄地避過他的視線,繞過工地繼續往前。
再前面是條主路。
主路剛剛變成紅燈,無數輛車正在減速,瓢潑大雨里什麼都看不清,只有一排排紅色的車尾燈在雨幕中亮起來。
楚酒聽見後面有人吆喝——他們已經發現她從樓里溜出來了。
離得太近,沒法再兜圈子,楚酒回頭看了一眼,衝進主路暫時停下的車流里。
她貓著腰在一排排車輛中穿梭,抬頭看了看。
這一大片還在建設中,沒看到監控攝像頭。
楚酒一眼就選中了一輛車。
是一輛老款車,車子本身雖然很新,車型卻起碼是十幾前的了,那時候的車上還沒配備人工智慧助手,各種功能全要開車的人自己動手。
雖然這樣,價錢卻相當昂貴,是熱愛復古和痴迷手動的人會瘋狂收集的車型。
楚酒挑中它,是因為這種車型她很熟悉,後備箱有手動的感應開關,摺疊式開啟,開啟時後備箱蓋不會升起來,不太會吸引追過來的治安局的人的注意。
楚酒伸手在感應器上晃了晃,等後備箱蓋折起一條縫,馬上鑽了進去。
她伸手把箱蓋重新拉好。
全關上之前,從最後的縫隙里,看見治安局的人也衝上了馬路,正在車輛中間四處張望。
他們沒看見她。
楚酒安靜地蜷著。
雨雖然很大,後面一輛車的駕駛員估計還是看見楚酒了,再說後備箱這麼開開關關的,車主肯定也能察覺,但是紅燈馬上就要結束了,車主就算想把她趕下去,也得開到前面能停車的地方。
無論如何,先離開這裡再說。
車裡放著音樂,是首十幾年前的老歌。
那時候的生活比現在安逸,壓力小得多,節奏沒這麼快,也沒這麼浮躁,就連歌里的掙扎和吶喊都透出種從容安穩的勁頭。
楚酒安靜地躲在後備箱裡,等著司機出聲,可是一直沒有動靜。
楚酒有點納悶:後備箱開了一次,進來一個大活人,這司機是有多遲鈍,才能一點都不知道?
駕駛位上,韓序望著窗外,確實正在走神。
他剛才從大樓里出來,迎面遇上了治安局負責出錯遊戲繭的專項組的幾個人,韓序跟他們很熟,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就去找到自己的車,打算回家。
已經在遊戲繭里不眠不休地待了好幾天,他很需要補覺。
他開著車圍著這片工地兜了一大圈,才上了主路。
順著車窗就能看到出錯的遊戲繭,韓序望著那幢灰色的大樓,憂心忡忡。最近幻界系統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錯,這已經不是第一例了,只不過前幾次都沒有這次這麼嚴重。
儀錶盤的屏幕上,後備箱打開的提示亮了,轉瞬又消失了,韓序並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