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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什麼辦法估算位置,楚酒心想。
果然找到了。
這垃圾箱的底部是兩扇合起來的扇葉,可以從中間打開,中間就有一道兩指寬的縫隙,能看到下面。
楚酒心中估計著,往外調整了一點位置。
「咔噠」一聲響,垃圾箱到位,底部自動分開,楚酒和箱子裡其他人一起跌落出去。
這是一片空地,死去的玩家屍體已經堆成了小山,空地離大樓很近,不過還在遊戲繭內,再往前面一點,就是劃分遊戲繭邊界的藍光繭壁。
藍光像一面牆,遮蔽了視線,本身卻不是實體。
楚酒順著那座小山滾落。
她估計得沒錯,沿著小山頂端往下,滾得比其他人都遠。
一路滾出了藍光繭壁。
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濕氣,地上漫著一汪汪的小水窪,反射著天光。天快亮了,只是灰濛濛的,在下著小雨。
這裡已經是遊戲繭外。
楚酒站了起來。
這就是垃圾處理流程。
白落蘇曾經說過,他和治安局的同事路過這裡,無意中發現遊戲繭旁邊的兩具不明屍體,才進了這個遊戲繭。
楚酒剛剛去六樓,把他抓到會議室,又旁敲側擊地仔細問了一遍。
他們發現不明屍體的地方,就在大樓後面一片荒廢的空場上,緊貼著遊戲繭的藍光虛擬牆。
藍光繭壁是單向的,只允許從里往外的單向穿越,白落蘇他們進不去,只得走了正門,就此掉進入職的陷阱里。
楚酒估計,大樓處理「垃圾」時,有個別屍體會剛巧滾落到遊戲繭外。
入職須知里規定,「工作時間內,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公司大樓,或蓄意協助他人離開大樓」。
楚酒這次出逃,從頭到尾都沒有「擅自」,她是被當成垃圾扔出來的。
扔她的保安也沒有「蓄意」,他根本不知道楚酒還活著。
這其實是遊戲繭留給普通玩家的一條逃生路線。
一樓盆栽旁邊的工作日誌可以無限生成,每個人都有機會拿到一份,按照上面的指引去禁區,下到地下一層,躺在傳送帶上受一次刑,就能逃出生天。
唯一的限制,就是需要等其他玩家的屍體堆成山時,才能順順噹噹地滾到光牆外。
小雨飄下來,星星點點地落在楚酒臉上,楚酒把衛衣拉鏈拉高,往前走。
楚酒知道,韓序每次也是這麼做的。
他說什麼在地下二層溜出垃圾箱,再回到一樓重刷身份,全都是胡說。
他應該就是這樣離開遊戲繭,再從正門重新進來,系統才會刷新他的身份,把他當成剛進遊戲繭的新玩家。
但是他絕對不能告訴楚酒這條出路。
一旦他說了,就會被系統當成「蓄意協助他人離開大樓」。
他必須撒謊。
楚酒懂他的想法,撒謊沒關係,反正只要拿到密碼,關停遊戲繭,一切就都解決了。
問題是,韓序這個人,明明可以離開遊戲繭,卻一次又一次地重新進去,繼續找密碼,一次又一次地躺上那條切人的傳送帶。
他就是個瘋子。
遊戲繭內,韓序終於如願到了頂樓秘書處。
他先掃視了一圈。
儲藏室那邊沒人,沒有看到楚酒。總裁辦公室的門倒是反常地半開著,門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韓序在座位上坐了一會兒,終於找到沒人留意的機會,起身溜了過去,閃進總裁辦公室里。
辦公室里沒開燈,只有電腦屏幕藍色的光,靳驚靠著桌子,坐在地上,低垂著頭,懷裡抱著一個模樣奇怪長著觸手的東西,像是睡著了。
他聽到韓序進門的聲音,才動了動,抬頭看向韓序。
韓序刷新過身份,靳驚已經不認識他了。
「你是誰?是新員工?為什麼進我辦公室?」
韓序沒和他對視,回身打開牆上燈的開關,「楚酒呢?」
靳驚被明亮的燈光刺得偏過頭,不過還是答了,「她說要下樓一次——你到底是誰?」
看來她沒事。
「我是她叔叔。」韓序隨口答。他在靳驚面前蹲下,從口袋裡拿出七張碎紙片,依次一張張攤在地上,密碼那面朝上,拼好。
「你看看這個。」
靳驚滿臉疑惑,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密碼。
他不需要真的讀一遍,只需要密碼完整地進入他的視野。
一秒都不到,遊戲繭中,所有人的眼前都出現了一行字:
【各位玩家,緊急關停機制啟動,遊戲繭將於五秒內關閉。五,四,三,二,一。】
「滴——」
一聲銳利的長鳴。
遊戲繭內,所有虛假的幻象全部消失了。
這裡仍然是一幢辦公大樓,少的只是辦公桌上的虛擬道具。
變化最大的是人,那層虛幻的皮相褪去,每個人的臉都恢復了本來面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身上虛擬的職裝沒了,露出原本穿的衣服,高鼻樑、長睫毛、大眼睛和塑料感的潤澤肌膚和好氣色全都不見了,在遊戲繭里沒日沒夜,不眠不休,熬到現在,人人滿眼紅血絲,掛著巨大黑眼圈,臉色白里透著青。
就像打遊戲時,連熬幾個通宵,關機的那一刻,驟然黑掉的屏幕上倒映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