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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之後,就是在家興超市工作了嗎?」
「dei。」
我忽然感覺鬆了一口氣,天色已晚,我站起來告辭,走出去的時候避免看見那掛滿照片的牆,避免看見鄭成剛,我的演技是一次性的,我完全不懷疑如果我再來,會驚慌得直接暴露秘密。
甘玲把我送到巷外,我騎上電動車,仿佛劫後餘生。
回家後我給甘玲發了個微信平安到家,她回了個ok的表情包。
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洗漱後,我躺在床上反覆推演這一天的一切,終於明白了不對勁在哪裡。
甘玲請了一天假收拾她的屋子,那她早上就應該把車給我送來,而不是傍晚,她還拍了個小視頻給我看她幫我修車的經過。
我立即翻回聊天記錄,仔細端詳,才看見我的車並不在那家菸酒超市門口。
那這是哪裡?我把視頻下載下來,投屏在電視上,爭取看清每個細節。
視頻放大,我才發現視頻中是晚上,只不過由於光照強烈而顯得像是白天。放大聲音,再放大,我聽見了微弱的音樂聲,伴隨著口音濃厚的普通話:好消息,好消息,買東西,進紅旗,紅旗裡面批發價……
紅旗附近的修車攤?我立即爬了起來,電動車還沒充上幾格電,我只好步行。
紅旗後面有一個修鞋攤,同時也修車修手錶配鑰匙,鋁合金板的屋子裡掏出個窗,外面釘著個木牌,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業務,還有除蟑螂清煙囪等等不計其數。透過推拉玻璃的窗我看見一串串鑰匙和我看不懂的鐵片小工具,一個搖頭晃腦不知道是不是在運轉的電風扇端坐在桌子上,裡面沒有人。
老闆是個侏儒,能縣人都叫他沈六,沈六身材矮小,老婆患有小兒麻痹症走路像是彈簧,一對夫妻就像兩個零件湊在一起。沈六什麼都會一點,但是因為是侏儒,很多人也不拿他當回事,我聽說這人有個愛好就是喝酒,曾經在附近的餄餎館裡偶遇過,他老婆吃餄餎面,他要一點白酒,一碟花生米,一碟豬耳朵,咂咂嘴慢慢品。我吃麵的時候,有幾個促狹鬼男人湊過去說他一個人喝酒沒趣,他就擺擺手,他們卻不放過,還要戲弄他和他老婆。
應該是睡覺了,我貿然跑出來也——
我忽然聽見了沈六的聲音:「沒有,沒有……沒有死,他們哄你呢。那天,他們一群人……唉,非要說我老婆頭太大,屁股小,養不出小孩,戲弄我沒有本事。他們就說,我只配跟鄭成剛喝酒,我說,我聽說鄭成剛跑長途跌下去死了。他們說,沒有的事,前兩天還在(賭)桌上壓寶呢……後來,後來我就不知道了,好幾年沒見了……」
另一個聲音:「那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你就是,問,問一百遍……也是不知道。我真是,不知道。」
「我明天還來。」
「我真不知道哇……不信你問我老婆,我天天在家裡頭……也不敢出去,你知道我也沒有什麼本事,出去就是叫人欺負……我都不出這條街!」
餄餎館和洗澡堂中間有一條小巷,裡頭投出一高一矮兩個人的陰影。
*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在周四。
周一周二周三我歇業啦。
對於兇手的身份,我很早很早就告訴過你們了哦
第44章 被動的人
我匆忙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九點四十五,算算距離,可能在我告辭後不久,甘玲就出門來找這個沈六了。
深巷裡,甘玲腳步沉穩地走出,手托在沈六後面,像是拿住人質,外面堵滿了荷槍實彈的警察似的,她滿臉嚴肅,看向街道,街上沒什麼人,她鬆開沈六,沈六走路好像一隻鴨子,兩條腿撇得很開。他非常慌張,走一步回頭看甘玲一下,好像甘玲手裡拿著武器,準備在他走到第幾十步的時候開槍滅口。
甘玲擺擺手,居然還是笑著的,有點兒無奈。
我躲在鋁合金屋子背後,藏在陰影中,只敢伸出半截手機開啟攝像模式,從我的手機屏幕上看近在咫尺的兩人。
沈六走到他的小屋這裡,習慣性地拽了拽鎖,又加快腳步,竄到另一條巷子去了。
甘玲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抱著胳膊往前走,有點兒寂寞的姿勢。在馬路邊緣站著,面朝著車來人往,時不時抬手驅趕飛來的蚊蟲,我只拍得到她的後背,漆黑一片,過了會兒,她低頭用腳尖碾著什麼,又略微抬起頭注視車流。
我沒站出來驚動她,她站了很久,順著這條路走了,我跟了半路,看見她是回家去了。
跟蹤沒被發現,我等了一晚上甘玲的微信,沒有等到她關於鄭成剛的任何問題。
第二天清早,倒是收到了甘玲發來一張截圖,是她用備忘錄寫的酸梅湯的熬製方法。
姜茴香:啊?
甘玲:昨天你好像沒有喝夠,你自己熬吧。
姜茴香:聽我說,謝謝你……
甘玲: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還哈哈哈哈?我想像到這個女人面無表情敲出這幾個字的樣子,她昨天夜裡去打聽到了鄭成剛沒死……她為什麼不問我,還有閒情逸緻給我分享酸梅湯嗎?
可是我也不能直接問,無異於我主動交代兇手的信息。
我答應了明年1月老實交代,甘玲已經等不到那時候了嗎?
小孩放假前夕我們有一個暑期安全的教育課程,分三天講完,除了規定好的不要去野外玩耍,防水防暑安全用電等知識,幼兒園的帶班老師們另外給小朋友們進行了一些突擊的性教育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