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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道德原則也止於此了,再多就要逾越了。
今天下班後就和她談談吧。
織田作之助這樣想著,余光中瞥見一個穿著奇怪的男人混跡在人群中……
看來,今天或許要加班。織田作之助確實加班了。因為那個穿著奇怪的男人被某敵對組織派出來當人形炸彈的炮灰。因為有織田作之助在,自然沒讓這種情況發生,但後續帶來的一連鎖反應讓他不得不和其他同事一起加班。
等他回到家後,已是深夜。
「我回來了。」織田作之助在玄關換鞋。
「辛苦了。」屋內傳來梅的聲音。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樣的對話每天發生。
織田作之助看了眼搭在玄關處的拐杖,又看了看旁邊鞋底有些濕土的鞋子,問道:「你今天出門了?」
「嗯,去醫院複查了。」
前幾個月她的詞彙量還止步簡簡單單的日常白話,如今豐富了不少,可見學習能力之快。
聽到梅的話,織田作之助換鞋的手頓了頓,而後踩著拖鞋進屋:「怎麼樣了?」
「醫生說恢復的很好,只要不做劇烈運動,正常走路沒有問題。」
「那就好。」織田作之助點頭。
進屋後他看見梅就坐在暖桌旁邊看著書。如今天氣漸漸回溫,暖桌已無用武之地,只不過沒時間收拾便一直擱置在那裡。
不過梅的穿著倒還很暖桌相配,圍著圍巾裹著外套。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從梅脖子上的圍巾移向她手裡的書。
如今,梅涉獵的書籍已不限童話書,自從識字後,她將他放在箱子裡的書一本一本翻出來閱讀,模樣很是認真。
只不過那翻書的手上貼了幾張創口貼,好像受了點傷。
但見對方專心看書,織田作之助也就沒繼續出聲打擾,而是走進廚房打算燒晚飯。
一個人住有一個人住的習慣,兩個人住之後有些習慣當然會改變。比如他還只是一個人時,晚飯問題幾乎都是在外解決的,但不知什麼時候,他習慣回來燒晚飯然後兩人一起吃。
然而,當他走進廚房後,他看見曾經為梅買的便當盒裡裝了咖喱飯,此時咖喱飯已變涼,餘溫凝結的水蒸氣模糊了食盒的透明蓋子。
織田作之助往客廳看了眼,就見梅的神情突然緊張了起來,貼著創口貼的手指局促不安地摩挲著書本紙頁。
織田作之助沒說什麼,將這碗涼透的咖喱飯放進微波爐里加熱。
待到加熱完畢,端著食盒做到梅對面吃了起來。
「味道不錯。」織田作之助這樣說道。
「謝謝。」他補充道。
等他說完這句話後,他余光中瞥見對方那微微翹起的嘴角。
織田作之助發現少女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成長了很多。
比如可以自己去醫院了。
比如不再連碗都不會洗、錯把食盒當垃圾,甚至連做飯也慢慢學會。
比如對其他接近自己的人的敵意不再那麼深。
比如不像初見時那般習性更接近野獸。
這樣……或許以後一個人生活也沒問題了吧。
不對,她本來就是一直一個人生活的,只是以前更像只未受過教化的野獸,而如今,像是普通人了。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吃完最後一口飯後,織田作之助突然開口。
之前就說了,梅是個很聰明的傢伙,除了有些未開化的天真。這句聽起來好像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詢問話,但梅還是聽出了言外之意。
於是那原本微微翹起的嘴角被抿成一條直線。
「你要趕我走嗎?」她向來直言直語。
「不是。」織田作之助下意識開口,而後打算解釋,卻不知從何解釋。
因為無論他怎麼解釋,最終的結果確實如此。
是和少女說她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可她原來那種生活又怎稱得上生活。
是說和一個異性同居,多少有些不合適?可顯然這從來都不是少女在意的問題。
還是說多照顧一個人開銷太大,他負擔不起?可他從來沒把這個當做是負擔過。
說實在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或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應該有自己想法、不該被拘束在某個地方的具有獨立意識的人吧。
如果換成小孩,那種真正心智未全、需要成年人充當保護傘的人,他或許不會有這種矛盾的想法。
織田作之助看著少女,看到那因為自己一句『不是』的話而重新亮起來的眼睛,到底還是補上了句殘忍的話:「但你終究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於是,那剛剛亮起來的眼睛重新黯淡下去,但也沒說什麼,只是抱著書回到自己床上。
織田作之助看著桌子上的空碗,忽得,他好像有點明白自己這麼做的原因了。
無非是他發現,他所創造出來的環境在不知不覺中被少女視作唯一的歸屬、大海中僅有的一葉孤舟,她怕一鬆手就溺死在什麼都看不見的未來里。
會出現這種情況,大概是因為少女從來沒遇到過一個真心待她的人,然後突然出現了那麼一個願意施捨些許善意的人,便宛如碰到了神明。
神明啊……
這個詞他可擔待不起。
神明尚且都不能滿足信徒的祈求,他又怎麼承諾得了他這一葉孤舟能承載住一個人的所有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