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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菜子和美美子看上去倒是已經習慣了。
「就像夏油大人說過的一樣,把他們當成猴子就好了!」美美子無所謂地搖晃著她的小腿。
「等我們大點了就去東京找夏油大人玩兒!」菜菜子元氣地說道。
兩姐妹的父母這次因為沒有遭受那些變故,都還在世,這也是她們兩個暫時不能離開村子的原因。
那一夜夏油傑獨自在村外的大石上枯坐了一夜,仿佛想了很多,仿佛又什麼也沒想。
第二天早上,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村莊。
「……滅殺愚昧的肉/體並不難,難的是根除愚昧這種與生俱來的頑疾。」
彼時五條悟躺在夏油房間的榻榻米上,捧著一本新出版的書聲情並茂地念著。
能讓五條悟這麼感興趣還朗讀出來的書必然不一般——它是在大倉燁子的指導下出版的。
「……這便是教育之意義。消除愚昧,啟迪民智。這個過程是長期、艱苦、曲折的,不能因為一時的困難就心生懷疑,教育是一份終身事業……」
夏油傑聽得昏昏欲睡。他一邊按著遊戲機一邊問五條悟:「這就是你那時選擇成為教師的原因?」
「啊,我倒是沒想那麼多……」五條悟津津有味地翻著書:「只是想用新鮮的橘子替換掉爛掉的橘子而已。」
——
「……就像是推石頭上山的西西弗斯。」坐在電腦椅子上,像個貧血宅男的費奧多爾君背對著他說道。
那時夏油傑剛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文豪同位體」這種存在。他很難控制住自己不對上輩子的文學偶像陀翁好奇。
結果見到面後,發現費奧多爾與其說像陀翁,不如說像《罪與罰》里的主角拉斯科爾君。
那種病弱又狂熱的氣質,自命不凡又悲天憫人。
他們自然而然地聊到了此次會面的介紹人——大倉燁子。
費奧多爾對大倉的態度向來比較擰巴。他提起她的語氣既輕蔑又敬畏——他覺得她做的事愚蠢而毫無意義,但他卻依然被那種持之以恆的強大意志所震懾。
「消滅愚昧。」費奧多爾的嘴角掛著冷笑:「好像她做得到一樣。」
「至少她在做不是嗎?」夏油傑忍不住為自己的老師辯駁了一句。
費奧多爾冷冷地斜睨著他,好像看穿了他曾經的偏執和瘋狂:「……偉大之人應引領愚昧的民眾,而不是投身到無意義的事業中成為柴薪。」
事實上夏油傑內心深處也是認同這句話的,他為大倉燁子無意義的努力感到可惜。但他也同費奧多爾君一樣,被她強大的毫不動搖的意志所震懾。
愚昧本身就是一種罪惡。夏油傑心想。為何要對罪惡的人施以救贖而不是懲罰?
——
「……愚昧本身並不是罪。因為愚昧犯下了害人的過錯才是罪。犯罪當然會被法律制裁,但是生病就不一樣了。人不是自己選擇生病的。愚昧只是一種先天疾病,這是人類固有的頑疾……我雖然懷疑這種絕症能不能被醫好,但教育確實能緩解一二。」
這是剛剛從河裡被撈出來的太宰治對他說的話。他是一個天生悲觀的人。他的悲觀甚至在費奧多爾之上——他把人類的無知比作一種無法被治癒的絕症。
一般情況下,太宰治會不屑於同他眼中的庸人探討這些深刻的問題——但鑑於夏油傑是大倉燁子介紹來的,他還是表現出了相當的耐心。
不同於費奧多爾的彆扭,太宰治對大倉有一種毫不掩飾的狂熱崇拜。
「燁子的話,只要她想做,就什麼都可以做到。」太宰神情亢奮地手舞足蹈:「她竟然在海里捕獲了世界上最大的螃蟹!」他仿佛陷入了某種幻覺世界,完全無視了一旁的夏油傑,開始自說自話了起來。
夏油懷疑他是吃多那種深海蟹中了某種神經毒素。但既然那蟹是大倉專門下海去給他捉來的,那恐怕就算有劇毒,太宰治也會面帶微笑地吃下去順便感謝大倉為他帶來死亡的安寧。
——
「……太宰只是太喜歡大倉老師了。」在夏油把神經錯亂的太宰治帶到武裝偵探社後,赤銅發色氣質溫厚的男人跟他解釋道。
太宰治以前是盤踞整個關東地區的港口mafia的首領(雖然表面不太看得出來)——他自稱之前那麼辛勤工作只是為了守護這個燁子要歸來的世界。現在因為早年過量勞動被傷害了身心的他只想當個啃老的無業游民。
當太宰治把他的這個「偉大理想」在他們這個以大倉為中心的熟人圈宣揚開來的時候,反應最激烈的竟然是五條悟——因為悟說他早年也因為守.護.世.界(重音)進行了過量的勞動,所以現在只想當個腦袋空空被有.權.有.勢的姐姐養在家裡的小白臉。
小白臉和拖油瓶之間總是有許多利益衝突,在如何吸引他們飼主的注意力這個問題上,他們可以打上三天三夜。
論打架五條悟肯定是不會輸的,但是論心機太宰就要厲害多了。所以他們之間的爭鬥有時候悟還要吃悶虧。
「喜歡大倉老師的人可不只他一個。」夏油傑臉上掛起了意味不明的微笑。織田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把夏油傑送出武裝偵探社門口的時候,織田遞給了他一封信。
「前幾天有委託人找上門來,要求代寫信件。既然你剛好來了,我就不用專門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