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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媽媽忍不住抱兒子摟在懷裡輕拍著安撫,然後給了大倉一個憂慮的眼神。
大倉點點頭,輕聲安撫道:「你放心,今晚我會留在這裡,有我在,不管是什麼級別的咒靈都不敢過來的。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們回高專,高專有專門的結界,更加不用擔心。」
順平這才冷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從媽媽懷裡退了出來,看向大倉:「謝謝您了。」
大倉其實完全可以先不過來,留在暗處蹲守,把吉野母子當作誘餌,等待咒靈出動後再行動,那樣說不定可以得到關於幕後之人的更多情報。
但大倉選擇了更為穩妥的做法,直接現身在明處,震懾了暗中的敵人,這樣能更好地保護吉野母子,但對她自己並沒有太大好處。
吉野母子都想明白了這一點,才會對她發自內心的感激。很少有強者會這樣溫柔和周到,甚至顯得有幾分過於仁慈。
吉野媽媽忍不住暗示道:「您其實可以晚點過來……」
大倉朝她笑了笑:「因為我做得到,所以不需要拿你們冒險。如果我能力不足,為了避免更大的犧牲,大概也會懇求你們的幫忙。」
說著她又指了指虎杖悠仁:「但是這孩子說,他當咒術師是想讓每個人得到正確的死亡,我想,讓無辜之人在一無所知中被犧牲,大概並不算正確的死亡。身為大人,總不好讓孩子失望。」
突然被cue的虎杖有些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自己的臉頰:「只是一些中二發言而已……」熱血上頭說的大話被這麼認真對待,讓他既害羞又感動。
因為今天已經傳達了太多的信息量,大倉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吉野順平因為情緒激盪,平復下來後也面露倦色,被他媽媽催著去洗漱休息了。
因為房間不夠,跟著大倉一起留宿的虎杖不得不跟順平擠在一間房,出於主人的禮數,順平把床讓給了他,自己打了地鋪。虎杖推辭了幾番見他堅持也就不再客氣。
半夜,兩名少年睡熟後,吉野媽媽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為他們掖了掖被角,她跪坐在順平的枕邊,輕輕撩開了他的額前的碎發,借著月光看見了額頭上那些醜陋的燙傷痕跡。
她的手劇烈地顫抖著,卻不敢驚醒兒子,只能匆匆地退出了房間。
回到客廳,她雙手撐在洗碗槽前,全身都因為憤怒而發抖,她咬緊牙關,突然猛地從刀槽中抽出一把廚刀,似乎就要衝出去找誰拼命,但最終又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在廚房昏暗的燈光下來回踱步。
大倉走過來,雙手抱臂倚著灶台,輕聲問:「看見了?」
「嗯。」吉野媽媽僵硬地點了點頭,聲音嘶啞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
她知道兒子在學校的生活過得並不順利,她是一個單親媽媽,她太知道這個社會會怎樣對待父親缺位的「異類」,因為她也是這麼過來的。
她的學校生活也並不輕鬆,幾乎是咬牙挺過來的,也曾因為太過缺愛而被人輕易騙走感情,但當那個孩子出生的時候,她就決定要活得像個鬥士,絕不向生活低頭。
這些年,隨著孩子漸漸長大,工作步入正軌,適應了社會上的各種爾虞我詐,她也漸漸自我滿足起來,以為自己足夠遊刃有餘,以至於甚至沒把兒子的無聲求救當回事。
他抗拒去學校,她以為是一時的社交挫折。他把劉海留起來,他以為是青春期過度的容貌焦慮。
那明顯是為了不讓她過度擔心,才用頭髮遮住了被菸頭燙傷的痕跡。
順平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他以為自己足夠大,可以代替缺位的父親來保護母親。這個認知讓他的母親感到了一股錐心之痛,因為這同時也表明了,少年並不相信,她作為一個母親,有庇護自己孩子的能力。
她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吉野媽媽把刀放在檯面上,捂著眼睛無聲痛哭。如果這次不是大倉提醒,她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孩子經受了這麼嚴重的欺凌,已經傷得這麼重。
比起順平,她自己在學校經歷的那些,輕鬆得像是在過家家一樣。她不該用自己的經歷去衡量他,輕飄飄地說著什麼「還有大海和別的魚缸」。
那樣的話,對一條快要窒息在自己小小魚缸的幼魚來說,不反而像是詛咒一樣了嗎?
所以那孩子就把這話理解成自己要他忍耐,忍到長大成人就好,然後放棄了向自己求救。
她到底在幹什麼啊?!自己孩子忍到這個地步了還不呼救,她不成了天底下最失敗的媽媽了嗎?
吉野媽媽哭得喘不過氣來,大倉走上前,輕撫著她的背安撫她,同時低聲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吉野媽媽平復了一會兒情緒,啞聲問:「順平的傷疤能治好嗎?」
大倉點了點頭:「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找我。高專也有專門的反轉術師。」
「他進入高專沒問題嗎?」
「放心。他已經被開發出了術式,又被咒靈盯上了。進入高專鍛鍊自己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順平還會繼續就讀原來的學校,她大概還會有所顧忌,既然兒子註定走入里世界,她當然可以大鬧一場。
比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她當然是個弱者。但弱者也有弱者的戰鬥方式,當一個人豁出去不把自尊甚至性命放心上時,大人物也會因為民眾的憤怒狠狠地栽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