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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倉愣了一下,沒有接過鋼筆:「發生了什麼事嗎?」
織田上前一步,把鋼筆放在了她的書桌上:「我無法放下槍。」
大倉也走到書桌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桌面,組織了一下思路後,大倉問織田:「是有了什麼必須拿起槍的理由嗎?」
「是的,我想要保護一個人。」織田目光直直地看向大倉。
被人這麼直白地說想要保護她,大倉其實還有點小感動,欣慰於隨手養的崽居然還知道心疼人。但大倉更多地,感到的是一絲無奈,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把小孩帶到戰場上來,以至於他受到了不該受的刺激。
大倉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他本來有機會認清自己的道路,卻因為自己改變了想法。
於是大倉告訴他:「你不該把未來寄托在我的身上,如果你的人生,只是為了保護我,那麼對我而言,就是負擔起了你的人生,你的理想。你也許因為一時感動做出這個決定,但你會在未來長久的人生中忍不住對我心生期待,當我無法回應你的時候,你或許又會心生怨懟......」
「我不會......」
織田急於否認,大倉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然後伸出手指指著他的心口:「問問你的內心深處,在排除我的前提下,你最想要過的人生究竟是怎樣的?」
「可是無論我未來擁有怎樣的人生,或者我本沒有什麼未來,但在我想像到的所有未來中,我希望你就在那裡。」
「我明白了。」織田的話讓大倉明白了他的想法並非一時感動而起的衝動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因為我想守護那樣的未來,所以我不能放下槍。」織田感覺沒有一刻,他的思路如此清晰。書寫別人的人生,對他來說,或許是可以稱得上奢侈的夢想。在孑然一身時,為此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也沒有什麼值得可惜的。
放下槍,不殺人,去書寫,然後死。這其實是非常容易就可以做的決定。只要給自己制定原則即可。
但如果他放下槍後,會因此失去重要的人,那麼他會毫不猶豫地重新再拿起槍。
在親眼目睹大倉被炸的那一刻,他被那油然而生的恐懼迎面擊倒,他哭喊著,狼狽地連滾帶爬奔向前,那時候,他的腦海中,容不下任何關於自己人生的思考。
所以織田明白了,他並非大倉那樣堅強的人,他並不是堅強到為了理想不懼怕任何失去。他只是從前一無所有,所以才顯得遊刃有餘。
織田說完後,大倉又思考了很久。她知道這一刻對他意義重大,她無意扮演什麼人生導師的角色,但她也不能辜負他此刻全心全意的信任。
最終,大倉停下了無意識敲擊桌面的手,拉開了書桌下的抽屜。
裡面,一把最尖端的手/槍,靜靜地躺在那裡。
大倉把手/槍拿出來,放到織田面前:「我其實本來也有考慮過,如果你不喜歡書和筆,該送給你什麼禮物。我雖然覺得你或許有寫作的天賦,但不是說一定要你去走這條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有選擇的自由。而你剛才所說,你想守護一個人。想要守護別人和自己的人生,所以拿起槍,我並不討厭這種想法。」
大倉頓了頓,笑著繼續說道:「我們通常稱呼這種人為正義之士。我想成為少年漫主角和寫作這件事應當並不衝突,所以如果你喜歡,槍和筆,都可以送給你。然後我會記得,在戰後為你找一份有持槍執照的工作的。」
「警察我恐怕不行……」織田一臉難色。
「知道。」大倉忍著笑:「你是不受組織束縛的b型血嘛。放心,會是組織比較鬆散的民間社團。」
「啊,那樣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不麻煩。只是介紹一下而已,能不能通過入社測試應該全靠你自己。不過我覺得織田君的話應該沒問題。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和晶子成為同事呢。你們倆的異能應該相性不錯。」
「是的。蝴蝶很美。」織田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你告訴她了嗎?那真是不錯。」
本來是下定決心來歸還禮物,卻帶著兩件禮物離開的織田忍不住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貪心了?大倉閣下這樣溫柔的人會把周圍的人都慣壞的吧?
他的心如同被泡在溫熱的水裡,輕飄飄又暖洋洋的,涌動著萬千思緒卻又仿佛什麼都沒想。
任何感激或訴衷腸的話,在此刻仿佛顯得淺薄而矯情,於是他只是輕輕為她合上了門,道一聲晚安。
——
第二天一大早,大倉在醫務室找到了正積極配藥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森鷗外。
「怎麼?今天不準備去前線了?」大倉調侃道。
森鷗外嘆了一口氣:「大倉少佐說什麼呢,我一個小小的軍醫,打打殺殺這種事不適合我。等少佐凱旋歸來,有個什麼斷手斷腳的傷都可以來找我。我自認專業技術還不錯,絕不會犯把手縫在腳上這種錯誤的。」
大倉抽了抽嘴角,暗自決定輕傷就自己治了,重傷就去找晶子,絕不能犯在這小心眼的傢伙手裡。
因為接下來要談的計劃比較機密,所以大倉走到門口把門反鎖了。
森鷗外一臉震驚:「你又要對我做什麼?」
大倉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戲精,掏出了昨天連夜寫的作戰計劃摔他臉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