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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甲板上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在面面相覷,然後,驚叫就在人群里炸了開來。
木芳看著遠處的眾人,仍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用手捅了捅身邊的大食人:「薄爺,您見多識廣,您聽說過這種事嗎?」
薄羅圭沉吟了半晌,看得出他是在謹慎地斟酌詞句:「屍體扔下水後,被海流帶著跑,硬要說的話,這也不是絕對不可能的。何況屍體泡在冰冷的海水裡不容易腐爛,看上去像活人也說得過去。不過,我可沒感覺到船的四周有什麼海流。」
說話間,溺水者已經被帶下了船艙,趙登兒和翟東焦開始說服水手們相信那個人所說的話都是溺水產生的幻覺。然而就在這時,人群中猛然又是一聲炸雷:「我看見它啦!」一個水手用手指著海面:「它剛才,它剛才浮上來了啊。」
一瞬間,趙翟兩人失去了全部的控制力,水手們爭相扶在船舷上,面向船尾海面睜大了驚恐的雙眼。
然而一盞茶時間過去了,他們什麼因為沒有看見,海面只有「墨舟」劈出的白色航跡,空得讓人心中發慌。水中偶爾會泛過幾個黑點,但是誰都說不清這到底是陽光折射造成的錯覺,還是因為冰冷的水裡真有一個人,正隨著水流扭動著蒼白的身體,木訥跟在船後面。
「回崗位上去,回去!」趙登兒終於忍無可忍,他尖聲喝罵著抽出了鞭子。這一次,他終於壓制住了所有人,水手們三三兩兩地從船舷前散開。木芳見趙登兒動了真怒,也只好灰溜溜地離開甲板。
現在站在甲板上面對大海的,只剩下唐棄和薄羅圭兩個人了。四周安靜了下來,只有海浪聲在兩人耳邊神經質地循環著。唐棄看著船舷外深不見底的水面,總覺得下面潛伏著什麼遠超出他理解範圍的邪惡之物。此刻,他真正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在那一片萬古深寒中根本不需要存在什麼無名的瘋狂,只這些茫茫無涯的鹽水,就已經足夠把他那脆弱的生命掐滅幾千幾萬次了。
薄羅圭拍了拍唐棄肩膀:「想什麼這麼入神?」唐棄對著大食人露出苦笑:「我想起了天竺的一則神話,千萬年以前,巨大的毗濕奴是不是就躺臥於這片大海上,在周而復始的沉睡與甦醒中塑造了大梵天和濕婆。」
「濕婆不是毗濕奴創造的。」薄羅圭沒好氣地糾正說,「而且你也應該知道,別在我面前班門弄斧這些,關於梵天,濕婆和毗濕奴的事情,我知道的比你準確多了。」他說到這裡,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重重嘆了口氣,「而且,我原本應該知道得更多的。」
唐棄聞言尷尬地撓撓頭,忽然,他指著遠方岔開話題:「那是什麼?」
海平面上,隱約可以看到一個黑點,它不像是暴風雨,因為它是貼在海面上的;它也不像是船,因為它看起來,有一點飄忽不定。
薄羅圭的臉色忽然難看起來:「這可真是怪事。」
「薄先生,你看得出那是什麼嗎?」
大食人沉重地點點頭:「我還以為暴風雨可以吹散它呢。看來,它還真的跟水手們傳言的一樣,會在海上追著船不放。」
唐棄不禁愣了一下:「怎麼,你說那是……」
「昨天的海霧,」薄羅圭神色嚴峻地回答,「它正在追趕我們。」
第282章 第十五章【追蹤死神(
那個高句麗水手用力嗅了一嗅,然後非常肯定地點點頭,又轉身對薄羅圭說了句什麼。
「他說整片海面上到處都聚集著陰氣,比昨天還濃。」薄羅圭把他的話翻譯了一遍。
「希望老屠和海霧能夠相處愉快。」魚一貫揶揄道,「船後面追著我們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不用擔心,剛才桅杆上的兄弟下來說,霧確實是向著我們的方向來的,但是速度比我們慢多了。」翟東焦道,「按這個速度,它永遠也追不上我們,估計等明天早晨,它就被徹底甩在後頭了。」說完,他看向趙登兒,破天荒地詢問事頭的意見。
之前薄羅圭看到海霧,立刻就把船上幾個高層叫了過來。趙登兒與翟東焦雖然也感到疑惑,但眼下並沒有好的對策。爛賭鬼,捕頭與虎裘客也跟出來看熱鬧,只有白衣女子依舊把自己關在船艙里,在唐棄的印象中,那姑娘現在越來越難見著了,偶爾出來一次的時候,她的眼神明確地表示她把艙房外的一切都看做疾病傳染源。
趙登兒聽完部領的介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與翟東焦雖然互不對付,但兩人終究是久經考驗的老水手,一旦真遇到情況,都懂得合作的重要性。
「老翟,你說要不要告訴其他夥計這件事。」趙登兒問,看他平和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跟翟東焦是合作了一輩子的親密搭檔。
翟部領搖搖頭:「既然到明天就看不見了,那就沒有必要多生事端,你也知道那群人要是聽說起霧,又得把一整天時間浪費在大佛上。不過……」翟東焦欲言又止,面前的事頭立刻心領神會:「獨孤老大那邊我去說明。其實我也是這個意思,這麼個小點,又離得那麼遠,他們決計注意不到的,我們都看著些手下的人,混混就過去了。」
翟東焦點頭稱是,兩個人又各自去囑咐在場的水手管住嘴巴,尤其是那兩個高句麗人,翟東焦特地橫眉豎目地重複了好幾遍,高句麗人倒是懵懵懂懂地點了頭,也不知道他們聽明白了多少。在唐人眼裡,這些蠻夷的唐語水平總是在劇烈地上下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