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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葉芸芸問。
「不知道,他們內部,把那個東西稱為畢達哥拉斯第一公理。」
「那個周問鶴,又是誰?」馮凱安忽然插嘴問,不知為什麼,他的聲音很輕,簡直就像怕聲音傳到窗外。
「那是一個唐代純陽派的道士,他的名字出現在很多怪力亂神的唐傳奇中。」閆康冷哼一聲,「唐代的道士專好給自己編造各種聳人聽聞的經歷。」
「相傳,周問鶴與好友霍蟲鳴在一千多年前燒毀了最後一冊南朝原本的《張丘建算經》後,某一個數學概念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流荼失去了掌絡人腦的最後機會。如果孫雄教授所說是真的,那麼就在不久前,劉器的礦機又一次把這個概念帶回到了我們的世界。雖然礦機被燒了,但是那個數字很可能已經深入了比特幣區塊,每天有無數的運算單位在網絡上進行著海量計算,每一次計算後面都可能是流荼的藏身之處。」大個子嘆了口氣,「我們已經無法阻止它了。」
「後來呢,劉器是怎麼殺死孫雄的?」小葉輕聲問。
「不知道,倖存的工作人員在那之前就已經昏迷過去了,之後是一連串爆炸聲把他喚醒的,目前的猜測,是礦機的超負荷運行造成了那些爆炸,而爆炸又擊傷了孫教授。倖存者親眼看到劉器在火光中掐死了渾身是血的孫雄,然後又用滅火狠砸另外三個工作人員的腦袋。不過劉器當時應該已經神志不清,因為他並沒有注意到五六米遠處的倖存者……」
非常遺憾,礦場的視頻監控設備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我們永遠無法知道那最關鍵的幾分鐘裡所發生的事了。然而萬幸的是,音頻監控設備留下了很小一段的語音記錄,保存著孫雄臨死前與劉器的對話,考慮到這兩個當事人一個已死一個畏罪潛逃,對話無疑有著很高的價值。從錄音中粗重的喘息和強烈的背景噪音可以推斷,當時火勢已經蔓延,而孫雄也已奄奄一息。研究人員對其中可辨識的部分進行了還原,他們半讀半猜地獲得了以下這段內容:
「我以為,流荼選中的人是我,看來我弄錯了,咳咳咳,它選中的是你。畢達哥拉斯的石棺……恐怕再也沒人能夠看到了。不過,我告訴你一個找到流荼的捷徑,它的化身之一,是一串有限的十進位數字,這個數字組合,在圓周率中從來沒有出現過,找到圓周率的盡頭,你就能找到它,它在等著你,去找它吧。」
第196章 第九章第二十九節【神
整整四個小時,纜車裡都沒有人再說過話。這群年輕人的神經都在連續的驚嚇中達到了疲勞的極限,如今,恐懼也終於抵不過陣陣襲來的睡意。
閆康靠著車廂壁,打起斷斷續續的瞌睡,有一次他醒過來,迷迷糊糊中似乎聽見葉芸芸在抽泣,不過他隨即又睡著了,當他再一次醒來時,女孩已經掛著淚痕沉沉睡去。只有楊榆還睜著血紅的眼睛,這個老大哥也許認為他有為大家警戒的義務。
馮凱安蜷縮在閆康身旁鼾聲如雷,他用外套蒙住了頭,像是特別不能忍受白霧裡透出的光線。但是閆康總覺得胖子的這個行為另有深意。從幾個小時前開始,他就不再望向窗外,堅定地把自己的視線困在狹窄的纜車車廂中。
「我們上纜車多久了?」閆康問。
楊榆掏出手機看了一眼:「37個小時。」
昨晚上大個子沒有想起給移動電源充電,估計再過不多會兒,幾個人的手機也會陸續停工。更大的危急還在後面,大個子之前對四個人的食物和飲水進行統一配給,然而眼下,配給也快消耗光了。
「如果都吃光了,我們可以選擇砸開門跳下去。」閆康咧嘴努力做出一個笑容。
「別開這種玩笑。」楊榆皺了皺眉,有氣無力地警告他。
「我不是開玩笑,再餓一陣,我們恐怕連砸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早先時候,馮凱安不顧眾人的勸阻,執意要留下遺書,但是筆剛握在手裡,他就已經號啕大哭起來。說到底,他們都還是孩子,原沒自己預想得堅強。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閆康嘟囔著說,他的神志依然沒有完全清醒,這話聽起來就像是囈語,「T博士這個名字,我以前是聽說過的。」
纜車頂上傳來「砰」地一聲,似乎是顛了一下。然後,上方又回歸了機械的「咯吱」聲。
楊榆臉上露出笑容:「我怎麼就一點都不吃驚呢。」
「我聽說,不代表我相信。我這輩子見過太多扯淡的鬼話。也見過太多人拿這些鬼話坑蒙拐騙,欺世盜名。所以,現在唯一能說服我的,只有科學跟邏輯。」
「現在這個環境,」大個子環顧四周,伸手指了指車頂,「科學跟邏輯有沒有給你點啟發?」
閆康推了推眼鏡,這一次,他的動作里沒有了不屑與清高,反而像是個準備認罪坦白的嫌疑人,身上全是放棄抗拒後的心灰意冷,「我一直在想辦法用科學解釋我們的處境,好吧,我盡力了。」
他的視線轉向窗外,那裡回應他的,仍然只有讓人絕望的白色凝滯,就像看著一張白紙,一目了然,千篇一律:「我一直引導你們用科學和邏輯的角度來看待我們的處境,是因為我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遠遠超出了我們所能理解的範疇。想像一下,一隻小螞蟻如果落進了核反應堆里。它會需要多少時間來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呢?答案是永遠弄不清,迎接它的,永遠只有更大的困惑,更大的恐懼,它只有在危險和絕望的深淵裡永無止盡地下墜。我們現在就是這麼一隻螞蟻,不管我們在這裡探討了多少,都永遠無法摸到事件的真相。我們……只能下墜,只能在一次次的相互驚嚇中消磨掉我們的理智,最後成為一輛永遠行駛的纜車中,一堆無言的枯骨。我們當下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只有科學和邏輯,它讓我們在驚駭的風浪中謹守住最後一點理智,然後……就看我們的運氣了,進入反應堆的小螞蟻如何再從裡面出來?就算這裡面真有方法可循,小螞蟻是無法領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