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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我他是不是死於猴子之手?其實這並不重要啊。是與不是,他都被這座山莊吞噬了——沒錯,他葬身之地,依然沒有離開合樂山莊的範圍。
你回來之後第一個碰到人是小紅禪師,他皺著眉頭問你怎麼這麼狼狽,但是說實話,他當時的面色也並不比你好多少。失魂落魄中你前言不搭後語地把事情說了一遍。你不確定小紅禪師聽懂了多少,不過當你說到布囊中的丸香趕走了猴子後,和尚明顯大感興趣。
他問你要來了布囊,取出一枚藥丸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後問:「這布囊你是從哪裡找到的?」
「在藥庫里,之前掛在一個名叫畢軒的孩子身上。」你如實回答。
小紅禪師的眼光漫無目的地掃著地面,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過了許久,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把布囊塞進懷裡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你看著那血紅色的身影消失在迴廊後,還帶走了你克制猴子的秘方,但你並不覺得受到冒犯,要處理的事太多,你顧不上與和尚理論了,你必須立刻行動。
你強逼著自己走到封家家廟前,還沒進門,讓人窒息的香燭煙火就已經撲面而來,還夾雜著讓人作嘔的不適感覺,說實話,直到現在你的心跳還沒有平復。猛然間你的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嚇得你幾乎平地竄了起來,你倉皇地回過頭,發現是鐵鶴道人站在你的身後,臉上還帶著些許驚疑。「跟我來!」你還沒等他說話,就拉著他的手跨過門檻。
廟裡跟上次你來的時候一樣,充斥著散不開的檀香味。歷代封家先祖的畫像在煙霧繚繞中弱若隱若現,讓你想到了這個家族永遠都擺脫不掉的災厄。
你站到畫像前,搜索著你要找的東西。「果然……跟我想的一樣。」你口中喃喃自語,臉上的表情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
「怎麼了?」道人問。
「仙長。」你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還是沒有從那些陰沉的畫像上移開,「我想我知道,封家祖父那一輩的畫像,為什麼都是背過身去了。」
「哦?為什麼?」
「他們背過身,不是害怕看見我們……是害怕我們看見他們……他們不是人……」你轉過身面對周問鶴,好讓他看到你嚴峻的表情,「我剛才在山上看到的猴子背影,跟他們是一樣的。」
你把事情簡短地對道人說了一遍,還包括了小紅禪師搶走布囊的經過。周問鶴聽完後沉吟良久,才緩緩道:「按你的說法,封家祖父輩是與猴子聯姻生下的,可是為什麼呢?封家要孩子難道還愁找不到女人生嗎?」
「封家曾祖輩因為封樹坤的詛咒而人丁凋零,也許曾祖輩與猴子聯姻,是他們逃脫父親憤怒的唯一方法。我尋忖這就是封家大老太爺對著牌匾念叨著要治的病,也是二老太爺遠赴南洋尋找解決之道的病,他們要去除掉的不是瘋病,是他們體內那一部分非人的血脈。」
「大老太爺想到的辦法,自然是用他那些來路不明的藥物,但二老太爺究竟從南洋帶回來什麼辦法呢?」道人問。
「我感覺,一定跟那些藥丸有關係,而且,一定不會是好辦法。」
周問鶴輕拍了兩下額頭,他似乎還需要花些力氣才能消化掉這件事:「無論如何,我們都最好等亭岳老爺回來問個清楚。」
你冷笑一聲:「亭岳老爺死了!」
周問鶴抬起頭,兩隻眼睛睜得滾圓。你很滿意他的這個表情,終於有一次你走在了他的前面,「屍體就埋在畢軒少爺的墓里,起碼死了一個月了。」
「怎麼死的?」
「像是下毒後被扼死的,看起來,兇手跟他有著很深的仇恨。」
「畢軒的墓里躺著封老爺,畢軒帶的藥可以驅退猴子……」道人喃喃自語,他似乎正在艱難地從一團亂麻中揀出線頭。
沉吟片刻後,他忽然看著你,「你說小紅禪師拿走了布囊?」
「對呀。」
「他一定知道什麼,我們快去找他!」
與此同時,在某一棟黑色小樓里,發生了一件現在看來還微不足道的事。苦沙大師忽然停下了日夜不惜的筆耕,這很不尋常,因為他收筆的地方既不是某本經書的結尾,也不知什麼重要段落,他的翻譯停在了一句話的中間,從斷處往前讀或是往後都沒有特殊意義。
苦沙大師怔怔望著紙面,一滴血落在了其上,他抹了抹鼻子,帶出了更多的血。和尚抬頭看了一眼小樓昏暗的天花板,「師父?」他喃喃說。
第259章 第十章第二十四節【攤
你一定發現了,我漏說了一個人的病情。錢掌柜究竟是來看什麼病的?
說起來,他的病是你們所有人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他不舉了。
你是不是沒法理解這個人,他已經有一個兒子了,還有一個老實本分的妻子,這種病又不是火燒眉毛,值得他拼了老命來這裡嗎?治不好這種病,難道他會死嗎?
他確實會死。來這裡之前,錢掌柜看過了無數個郎中,最後他終於明白他的病不是身體原因造成的,是因為他已經對生活毫無鬥志了。
幾年之前有一票飛來之財落在他的面前,這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看到能夠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一個舊交鬼鬼祟祟地把一筆巨款托給他保管,之後就再也沒有了這個人的音訊。
金錢可以讓人年輕,這話一點不假,當時的錢掌柜感覺自己又像是初入江湖的少年那樣,人生充滿了可能,對於這些錢,他做了無數種打算,其中不止一條是關於休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