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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人告訴你,其他人都去了山門前,於是你也馬不停蹄地感到那兒。飄渺的霧氣中,你看到周問鶴孫百丈與小紅禪師站在井口,其他人則在他們背後相對遠一些的地方。你走到他們身邊,朝井裡看了一眼,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鑽下去了?」你問。
「看腳印是這樣。」周問鶴回答,其他人則裝出一副沒聽見的樣子。你發現蘇橫不在人群之中,道人告訴你,他天一亮就自己找路下山去了。
「再多加幾塊石頭把井口堵住?」孫百丈問小紅禪師,從他謙恭的態度看,昨天一定是和尚把他從狗嘴下救了出來。禪師沉默不語,你知道他在為難什麼。井口就這麼大,根本壘不起幾塊石頭,既然昨天惡犬能夠輕鬆推開一塊巨石,那麼再加一塊,頂多也只是耗他一點時間和力氣而已。
最終,你們這些人合力搬來兩塊長條形,上細下粗的太湖石,把細頭豎直插進井中,用粗頭卡住井口。你看到貝珠和錢掌柜臉上都露出了輕鬆的表情,但是你卻沒辦法安下心來,你親眼見過那個東西,你不相信這種辦法能困住他。
「喲!」道人忽然一聲驚呼,「它把這東西留下了。」說著他便俯下了身。從你的角度,只能看到周問鶴伸出手在霧氣里摸索了一陣,當他再直起腰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沾滿泥的布偶。
布偶已經很舊了,還有好幾處地方被撕壞,你只能隱約辨認出它不是中原打扮。
「這是南洋一帶的安胎偶,把胎兒父母的名字繡上去,可引枉死的女嬰前來加護胎兒。」道人小心地用手揩去布偶的污泥,臉上浮現出悲憫神色,誰都想像不出,布偶的主人曾經經歷了多麼悲慘的命運。
「二老太爺……當初為什麼要去南洋?」貝珠忽然怯生生的問,這一次,她沒有賣弄風味,貝珠看著布偶,臉上全是悲涼,同是苦命女人,她也難免生出物傷其類之感。
「據說,是為了醫治從他父親那一輩起就有的遺傳病,也許是瘋病吧。」孫百丈看了井口一眼,他似乎已經完全不怕了,又恢復了平時灑脫的模樣,「當他回來的時候,歡天喜地地表示他已經找到了解決那種遺傳病的良方,但是別人問他細節,他又不肯說。」
周問鶴還在擺弄那個人偶,似乎想從上面找出一些關於惡犬的線索,忽然,他的手猛然停住,嘴裡含含糊糊咕噥出一個字:「這……」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十分震驚。你走上一步,看到布偶的一側繡著兩個字「梅娘」,應該就是被扔入井中的兩個婢女之一的名字,接著你看到了布偶的另一邊,那裡也繡著兩個字,那娟秀的字跡,細密的針腳,仿佛傾注了少女無限的相思之情,那兩個字是「亭岳」。
第246章 第十章第十四節【樓里
你們所有人都直愣愣站在井邊,無所適從地面面相覷。大家都很難接受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仗義剛直的封亭岳老爺,與他養父的婢女私通。
你知道,一定會有人提議當做什麼都沒看見,以當前的情況來看這似乎也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你眼前幾乎每一個人都躍躍欲試地張開嘴,但誰都沒敢第一個把話說出來。
最後化解僵局的是孫百丈,他一言不發地從道人手中拿過布偶,順著太湖石的縫隙扔回了井裡。布偶落入黑暗中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就像那個可憐的婦人一樣悄無聲息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從心底里感謝海盜頭子,他的挺身而出解決了大部分問題,現在你們只需要把剛才的事情忘掉。似乎直到這一刻,你們才想起了下面的惡犬,一眾人紛紛避開井邊,就像是獲釋的囚犯逃離牢籠。
周問鶴提議,你們再去西邊的斷崖看一看,他說也許可以從惡犬昨晚留下的痕跡里找出制服它的方法。你與小紅禪師都願意同去。孫頭領原先也想參加,但看到你先一步加入了,便冷笑一聲作罷。
「道長小心莫要被他賣了,他也只有在逃命上算是有些本事。」他瞟了你一眼恨恨說,你幾乎聽到了他牙齒咬碎的聲音。
臨時組成的小隊在朝食之後出發,走了一柱香時間後,你們在距離斷崖還有幾步距離的地方停下來。錢安樂就是在這裡遭到襲擊的,經過了一場大雨,這裡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
讓你驚訝的是,即使是直接目擊整個過程的小紅禪師也不能確定當時看到的究竟是什麼:「有點像猿,有點像人,但如果你問我對它們的第一印象,我會說那不是世上會有的東西。」
你們繼續前進,走了沒幾步,就到了翠園的門口。霧氣蒸騰中,你可以看到約莫十棟小樓在白色氤氳里若隱若現。
「這園子是誰建的?哪有人會把十來棟小樓建成一簇的。」你遠眺著霧氣中那些灰色的房頂?」仿佛看到了一群被奴役的巨人,披枷帶鎖地從濃霧中走出來。
「這是封家二老太爺髮妻修建的。」小紅禪師沉聲說,他眯眼面對著那些小樓的樣子,活像是那裡有毒蛇出沒,「嚴格來說,它其實只有一棟。那些樓宇彼此相連,共用一個入口。」
「我以為守翁太爺的髮妻回到山莊沒多久就死了。」你說,這是你知道的,關於封家僅有的幾件事之一。
「她沒有死,但也與死無異了。第一棟樓建成後,她帶著一隊工人和幾個心腹僕役住了進去,再也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