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頁
張廣定果然被我鎮住了,他向來是三人中最沒用的,潑皮躊躇地看向老嫗,氣勢上已經矮了不止半截。馬婆一臉狐疑俯視著我:「這是庾冰的意思嗎?」
我咬著牙冷哼一聲:「庾大俠讓我去二枝家裡把她找來,結果她竟敢反抗!我是為庾大俠除害,你要是不滿意,我們可以一同去找庾大俠論理啊。」老嫗明顯瑟縮了一下,她當然不敢直面庾冰。我見馬婆丟了氣勢,立刻乘勝追擊:「你們兩個為什麼在這裡?啊,我明白了,是游軫不放你們進去對不對?」
張廣定臉上立刻浮現出狼狽與仇恨交織的表情,我想他一定自己也知道,從頭到尾,只有他自己一廂情願地把游軫當做同夥。
「少廢話!殺了人了你還敢這麼張狂!你就不怕我們報官?」
我哈哈大笑:「我不怕!我殺賊有功,為什麼要怕!倒是你們,為什麼替惡婦二枝出頭?難道跟她是一夥的嗎?」這番話當然只是我窮途末路下的無賴攀咬,馬婆不可能看不出來,但是眼下我除了胡攪蠻纏也沒有其它辦法,更何況,我真的不怕報官,在這種地方待久了,誰都不怕報官。
「夠了,」張廣定忽然插進來,他用急迫的眼神看看馬婆,又看看地上的二枝。我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似乎潑皮手上的力氣也收斂了不少。
馬婆俯下身,老臉湊到我面前:「小子啊,二枝的東西是被你拿走的吧?」
「什麼東西?」
「不要裝蒜!」老嫗暴躁地連跺好幾下腳,「你從二枝家裡拿走的東西啊!」
我一臉茫然,身旁的張廣定急不可耐地幫著解釋:「是魏家送給二枝的寶貝!當年二枝風風光光抬回家的,全村人都看到了。我們剛才去過二枝家,從床下只挖出她男人跟一個空箱子,本來的東西……本來的東西是不是你去二枝家的時候,被你拿走了!」
我心中一動,這兩人一定是走投無路,覺得魏家留下的寶貝,或許可以救自己一命,所以他們剛才破門闖入二枝家翻找過,但是一無所獲。剎那間我心裡飛速轉過了好幾個念頭,惡婦死前的話猶在耳邊:「這世界上,真有一些事是你我像一輩子都想不通的……」那個原本裝在箱子裡的,二枝的假男人到底去哪兒了?是不是人一死,那個東西也不在了?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些事情我想不通,而且一點也不想弄明白。
「快說話!」張廣定怒道,「不說殺了你!」
在那一瞬間,我忽然有了一個主意,這個念頭不但瘋狂,而且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只是我沒有時間挑剔了,回想起來,我的選擇一直不多,這一路,我都是一步步賭下來的。
我狠狠瞪了張廣定一眼:「行了我說,拉我起來!」
老潑皮聞言,把我從地上輕易提了起來,張廣定就是仗著這一身蠻力做了一輩子無賴,他的悲劇在於,他只能當一個打手,一直當到像條老狗一樣被人拋棄。
「東西在哪兒?」馬婆陰聲問,「別想耍花招。」
「東西,我放在別處了。」
老嫗雙眼一亮,她一定是直到現在,才完全確定二枝手上真有寶貝:「說,放在哪兒?」
「寶貝……放在……」我深吸一口氣,讓語調儘量平和,「放在祠堂,譚梨身上。」
第359章 第三十二章【馬婆之死
「你怎麼會放在……」張廣定兩手掐住我的脖子,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來。
「除了譚梨身上,這裡還有更安全的地方嗎?」我憋紅了臉,奮力擠出這句話,「那種邪門東西,難道我還隨身帶著?」
老潑皮面孔陰晴不定,也不知該不該相信我。馬婆走過來,混濁的視線像蠍尾一樣死死蟄在我的臉上:「魏家……給二枝的到底是什麼寶貝?」
這是何等毒辣的目光,幾乎讓我不堪重負,我知道面前可能是全剪子村最不好騙的人,哪怕毫末的遲疑都會讓我一敗塗地。
「是吐蕃的九目瑟瑟珠串[1]。」我迎上老嫗的雙眼淡然說。信口開河竟然會如此輕而易舉,我自己都沒想到。[注1:天珠]
「吐什麼?」張廣定問。我向他投去一個憐憫的眼神,後者立刻不知所措地閉上嘴。
「那東西有什麼用?」馬婆還在不依不饒地追問,我知道她也沒聽過這種東西,單純只是想從我的反應里看出真假。這讓我不禁暗自得意,任憑老太婆如何多疑奸詐,她的見識終究出不了小小一個剪子村。
「白天走陽路,晚上走陰路。」我直視老嫗眼睛,稍稍加快了說話的速度。
「什麼意思?」馬婆問,不知不覺,老嫗也開始加快語速,她已經被我牽著鼻子走了。
「白天開一條陽間的道走,晚上開一條陰間的道走。」我信口解釋說,見她還是不明白,只得又補了一句,「就是隱身咒。」
張廣定眼睛登時一亮:「那能不能開條道帶我們離開這兒?」
「不能,」我斬釘截鐵地打斷他,潑皮整個人就蔫了下來。然後我才補充道,「隱身咒是有時限的,最多一柱香時間,但如果毛菩薩來了,這點時間也足以救命。」
「這種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馬婆忽然厲聲喝問,伸手就來扯我的耳朵。
我頭一偏,卻還是被老嫗揪住了耳垂,疼得我不由齜牙咧嘴:「你忘了我也是……魏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