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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這裡原本有六隻石羊,早在如今這群村民的祖先在此處建村子之前,六隻石羊就已經在這兒了。」薛煮劍回答。「那是什麼時候造的?」
「天知道!有人說是,有人說是漢初,還有人說,周天子大封諸侯的時候這六隻羊就已經跪在這裡了,你要是問這裡的村民,他們是一問三不知,這些人麻木的腦袋裡天知道在琢磨什麼……」話說到這裡薛煮劍忽然停住了,因為就在剛才一剎那,他看見車窗外一個人影一掠而過。
第16章 第二章第九節【羊頭白
雖然只是一瞬,他還是看清了那個人,一個中年的男子,穿著一襲白衣,站在路旁默默注視著車從面前駛過。也就在那一剎那,花秋空那閉著的眼睛忽然睜大了,他是背對著車窗的,他怎麼看到?
「剛才有一個人……」薛煮劍剛說到這裡,就被花秋空打斷:「已經是第二次了。」
「什麼?」薛煮劍一驚。
「那個人已經是第二次出現在窗外了,第一次是剛進村子的時候,只是你們都沒注意到。」
這麼一個大活人在車窗外,對著車窗的薛煮劍沒注意到,背對車窗,閉著眼睛的花秋空反而注意到了,這叫人怎麼相信?但是薛煮劍相信,他相信,因為這是花秋空說出來的話。這時,傳來車外周問鶴的聲音:「怎麼啦?」
薛煮劍惱火地說:「剛才有個人你沒看到嗎?」不料周問鶴的回答語氣里卻滿是疑惑:「哪兒有人啊。」薛煮劍猛地竄出車廂,抓住周問鶴的肩膀怒喝:「這麼一個大活人,車從他身旁駛過,你竟然沒看見!」說著他回頭一指剛走過的方向——那兒的確什麼也沒有。薛煮劍提著燈籠跳下車,飛奔到剛才那人站的地方,蹲下來仔細查看,沒有,一絲有人站在這裡過的痕跡也沒有。
薛煮劍立在夏夜悶熱躁動的空氣中,背脊卻傳來隱隱一股寒意。他堅信如果這裡曾經有過人,那這裡的痕跡一定瞞不過他的眼睛。然而,真的什麼都沒有,他眼前只有一堆瓦礫,一團雜草。他探出手,仔細在草叢裡摸索,忽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一樣東西,堅硬,冰冷,卻很明顯是被人打磨出來的。他撥開一人高的茅草,接著燈籠搖曳的火光,盯著地上那個東西,它有著鮮明的線條,勾勒出了一雙麻木的眼睛,一張帶著詭異笑容的嘴,那是一隻羊頭,一隻半埋於地下的石羊的頭。薛煮劍再次坐上馬車時一言不發,周問鶴也意識到了事情有些蹊蹺,不敢開口多問。馬車在寂靜中緩緩穿越那些廢墟,像是一隻受驚過度的野獸急匆匆朝著村中僅有的幾點火光趕去。然而,在下個路口拐彎處,那個人又出現了!又是站在車窗口,像是正朝車廂里張望。
也就在這時,馬車忽地停了下來,外面傳來周問鶴的聲音:「你們快出來看看!」薛煮劍和花秋空立刻飛掠而出,只見車外一片漆黑,哪裡還有那個白衣人的影子?「你也看見了!」薛煮劍強壓住顫抖的聲線問道人,「你也看見那個人了對不對?」周問鶴卻是一臉迷惘:「什麼人?我什麼人都沒看見啊。」「那你停車幹什麼?」薛煮劍問出這個問題時,忽然有了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你們沒注意到嗎?」道人說著手往前方一指。其實不用他說明,薛煮劍和花秋空就已經意識到了。一團漆黑,真的是一團漆黑,那遠處最後幾點燈火都不見了。「我只是打了個彎,燈火飄到我的視線外,等我再回頭,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霧這麼濃,沒有燈光我根本辨不出方向!」
薛煮劍感到自己的心臟瞬間被一股強烈的恐懼吞噬,他握緊了腰間的佩劍,自從他劍法大成之後,這種恐懼已經再也沒有拜訪過他了。三人在馬車上陷入沉默,兩盞燈籠把無盡的黑暗阻擋在五步以外。
不知過了多久,花秋空忽然說:「回頭,我們上驛道。」聲音里有一種莫名的嘶啞。周問鶴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立刻拉轉馬頭,朝著出村的方向前進。薛煮劍站在道人身邊,長劍已經出鞘,重劍已經背在身後,他下定決心只要有什麼異動,他立刻挺劍撲上去。馬車緩緩走了一刻左右,周問鶴再次停了下來。沒有人問他為什麼要停下來,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原因,走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出村呢?
第17章 第二章第十節【《白衫
夜,深夜。漆黑的夜色中沒有一絲聲響。
馬車被困在濃霧中。四周那些鬼魅般得斷垣殘壁靜靜佇立在霧裡,把馬車團團圍住。馬車能依靠的僅有兩盞羸弱的燈籠,兩團忽明忽暗的橘光無力地抵擋著四面壓來的白霧。
過了很久,花秋空才開口:「不能呆在這兒。」沒有人響應他,因為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辦。「問鶴,打馬。」悶熱的夏夜中道人仿佛聽到了自己汗水流過額頭的聲音,在這種天氣下打馬前進簡直和自殺沒什麼兩樣。他定了定神,抓住了馬韁,心中無限虔誠地默念起了祖師呂純陽的名字。
馬用能夠達到的最慢組度在濃霧中踏著蹄子,每一步都傳來和上一步不一樣的蹄聲,有時候它踩在泥地上,有時候踩在石板上,不過更多時候是踩在了雜草上。三人都出了車廂,周問鶴坐在當中操控著馬車,花秋空在他左手,薛煮劍則持劍站在他右手,六隻眼睛謹慎地在濃霧中搜尋,時不時花花還用他不可解釋的直覺修正道人策馬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