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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按照封老爺信中的要求,你們這些陌生人圍成一桌,裝模作樣地用起哺食,不知道的人看到這一幕,也許真會以為你們是一個合樂融融的大家庭。端上桌的酒飯也非常講究,與富貴人家的菜色無異,在待客之道上,山莊倒是下足了本。這頓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桌上的人誰都不願意多說話,只是各自占了一片地方悶聲用餐。
蘇橫旁若無人地胡吃海塞,把杯盤碗碟敲得叮噹亂響,他還在長身體,胃口是所有人中最好的,有過這個年齡的人都明白那種永遠只到半飽的感覺;一旁的貝珠扭捏作態著小口啜食,時不時還朝其他人飛兩個無人問津的媚眼;孫百丈把袖子捋上手肘,露出兩隻黑毛濃密的前臂,他吃相還算得體,至少沒有棄碗筷於不顧,也許,這已經是一個崖州海盜能表現出的最大禮儀了;錢掌柜倒是斯文得很,看他的樣子,十有八九是怕弄髒他唯一的袍子,錢安樂小心地站在一旁侍候著,他沒有上桌的份,那些菜餚勾得他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至於那個自稱叫周雲的道人,他可能是桌上最自在的一個人。起初他說自己是修道之人吃得不多,但是抄起筷子沒多久,他就原形畢露地大快朵頤起來,周圍的人紛紛側目他只當看不見,臉上全是沒心沒肺的傻笑。
「封老爺還是沒來嗎?」孫百丈忽然問。
沒有人回答,連隨侍一旁的傭人都露出事不關己的表情。
孫頭領臉沉了下來,眉目間升騰起幾縷陰寒。對面的蘇橫擺出一副潑悍的樣子繼續吃喝,但是最後還是忍不住偷瞄了孫百丈一眼。你心中有些好笑,這孩子已經被對方攝住了,恐怕以後,會越來越對這個殺人魔王俯首帖耳。
晚膳在沉悶的氣氛下結束,你回到房間,躺回床上。不知為什麼,眼前的掛飾似乎越發詭異了,你甚至覺得那個東西在牆上往復爬行,就像是一直巨大的蜚蠊,有那麼一瞬間,你覺得你聽見了那東西拍動翅膀的噗噗聲。「我真是太累了。」你心中這麼想著,然後就睡著了。
第239章 第十章第八節【兩起失
下面我要講的,是你入睡之後發生的事情。雖然這些事與你最後的命運沒有關係,但是我還是覺得你或許應該知道一下。這件事發生在「青泥小築」里,就是傳聞中安頓著染疫商賈的地方。
「怎麼回事!」天先生看到眼前的畫面,驚得呆立在了原地,「你究竟幹了什麼?」
地先生站在他身後,瞧他的樣子已經完全陷入了手足無措的境地。
玄先生並沒有回答天先生的問題,他只是抬腳輕輕一踢,躺在地上的張謬立刻發出帶著顫音的呼號。
玄先生這一腳遠遠沒到把土夫子踢傷的程度,張謬的慘叫絕大部分是緣於恐懼。此刻他的雙眼被蒙,手足遭縛,嘴裡還塞進了一大團麻。天先生見張謬的手臂面頰都有淤紫,便知道自己進來之前,玄先生已經拷問過他了。
「我們是要……我們不是要抓人!」情急之下的地先生險些把「監視」兩個字說出口,好在他及時反應過來,地上的人眼睛雖然被蒙上了,耳朵可沒聾。
玄先生也不解釋,逕自走到屋漏處,飛起一腳將擺在那裡的木箱踢飛,露出底下一個兩尺寬的盜洞。
「怎麼,」天先生看了看洞口,再看了看地上躺著的人,「他挖的?」
玄先生還是沒有回答,他走回來又踢了張謬一腳,後者馬上雞啄米似地點起頭來。
天先生已經大致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土夫子或許以為山莊裡有什麼財寶,便託辭身體不適,朝食後匆匆跑回屋,祭出地鼠門賴以為生的打穴本領,結果這洞挖來挖去就挖到了這裡,被玄先生抓個正著。一念及此,天先生也不由咋舌,一天之內能把地洞打到這個地步,這些下九門中確有神技啊。
老者又看了一眼玄先生,他還是漠然站在張謬身側,黃銅面具後面察覺不到一絲感情。但是天先生總覺得那件黑袍下,流竄著無聲的狂躁。當玄先生把痛苦加諸張謬身上的時候,天先生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
這讓天先生想起以前見過的一個殺手,僱主只要他殺死某個人,他卻把目標活生生切成了百餘塊碎肉。現在他猜測玄先生就是這種人,他們不會衝動地把事情搞砸,卻會在允許範圍內千方百計地滿足自己的□□,他們就像惡犬,日夜祈盼著聽到把別人撕成碎片的命令。
玄先生這時已經掏出了匕首,輕輕在張謬身上劃了一下,張謬連皮都沒有破,卻發出了死到臨頭的哀鳴聲。
天先生一把按住了他:「你幹嘛?」玄先生把黃銅頭臉轉過來看著前者:「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聲音裡帶著一股難以抑制的暴躁。
「你怎麼知道」天先生寸步不讓。
「哪有那麼巧啊?他剛好一挖就挖到這兒?山莊裡誰不躲著這裡?」
「如果就這麼巧呢?」
玄先生聽到天先生所言後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像是強行把怒火壓了下來。
這時地先生湊過來將二人拉到牆角,為了避過張謬,他把聲音壓得幾乎聽不見:「天先生,不管他是不是目標,這裡已經暴露了,留他不得呀!」
天先生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在確定誰是不速之客之前,這個人不能死,我們的目標是找人,不是殺人。萬一我們把上面的耳目錯殺了,你們拿什麼擔當?你們怎麼確定,上面只派了我們三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