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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帆重重砸下,「墨舟」也終於止住了向對面船靠攏的腳步,情況忽然陷入僵局,兩艘巨船隔著二十餘丈的海面遙遙相對,誰都動彈不得。
第287章 第十八章【集合(第四
翟東焦主持了初步的戰後清點,九個船員受了傷,其中兩個傷勢嚴重,器物損壞不計其數,最讓人頭疼的是,一個怪人闖進艙內,打破了大部分的水桶。
趙登兒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在甲板上,他看起來毫髮無損,面對翟東焦時臉上掛著溢於言表的得意。
鑑於現在「墨舟」的處境,翟東焦把沒受傷的船員們集結起來,輪班守在甲板上,那些原本一觸即潰的老少人伴在分配到武器之後忽然生出膽氣,紛紛對著十幾丈外的「青龍」耀武揚威起來,看他們手持簡易刀劍手舞足蹈的樣子,唐棄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至少他們這次沒有內訌。」魚一貫苦笑道。
「想不想賭一下他們誰先把自己剁了,我賭那個泉州瘦子。」薄羅圭上唇兩撇鬍子翹了一下,樣子頗為戲謔,他轉過頭,卻發現虎裘客與白衣女子都不見了,鬍子立刻失望地耷拉下來。
遠處,他所說的那個瘦子正興高采烈地拿著簡易刀在自己面前胡亂比劃,有好幾次刀刃距離切著他左手只有幾寸之遙,他竟然一點沒發現。兀自陶醉中,冷不防一隻大手掠過瘦子頭頂一把奪下了他的自殺工具,瘦子轉過頭,立刻迎上了突厥漢子憤怒的目光。哥舒雅渾身十幾處傷口都在淌血,但是他拒絕離開甲板,顯然他已經意識到如果自己不在,只需要一盞茶時間這群水手就可以把甲板搞得血流成河。
唐棄從懷裡拿出一些藥遞給突厥漢子,哥舒雅推辭了一下就收下了。這漢子雖然還是一片泰然,但是臉色已經明顯轉白,額頭還隱隱滲出虛汗,看來他這次真的失了不少血。
哥舒雅木訥地謝了兩句,卻又被甲板另一頭趙登兒和翟東焦的爭執打斷了。他皺起眉頭罵了一句突厥話。
「兩位頭兒看起來精神都不錯啊。」唐棄看了一眼劍拔弩張的兩位,冷笑一聲。
「這兩個人,簡直就是船上的禍害!」突厥人憤憤道。
過了一會,他們才知道出了什麼事。首先是趙登兒拒絕告訴翟東焦剛才去了哪裡,後者本來就對他拋下自己一事大為光火,部領甚至懷疑趙登兒是故意要讓他死在混戰中,更何況,趙事頭還有意無意地暗示,翟東焦身陷險境的那段時間,他其實是跟綱首呆在一塊。領悟到這一點後,翟部領臉幾乎漲成了紫紅色,瞎子都看得出他距離爆發只差一顆火星而已。
隨後趙登兒要求把受傷的水手全部隔離起來,這樣做雖然不近人情,但理由也是顯而易見的:誰都不能保證從海裡面爬上來的東西不會傳染點什麼。對於這個要求,翟東焦只是回以冷笑,趙登兒這才明白他把事情想簡單了,如果一下子隔離九個船員,「墨舟」根本不可能正常航行,能不傾翻就已經阿彌陀佛了。事頭轉而思考如何讓所有受傷水手都在其他人的監視下執勤,但這樣做無疑又要考慮幾股不同水手勢力的平衡問題。
眼看趙登兒陷入進退兩難,翟東焦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越來越明顯,然而,事頭的下一個命令徹底把他激怒了:他要求立刻派出一艘小艇登上對面沉默「青龍」。
「老大的東西非拿到不可。」他蠻橫地如此斷言。
「你瘋了嗎!」翟東焦指著地上還沒清理完的屍身,「你沒看到那艘船上都有什麼嗎!」
趙登兒不為所動,他板起面孔,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老大的東西非拿到不可。」語氣既不兇狠也不憤怒,很顯然他認為面前的人不值得他動肝火。
翟東焦的臉都氣得扭曲了起來,他攥緊拳頭作勢就要撲上去,早有趙登兒的親信跑過來攔在了他與事頭之間。
「我們要不要躲一躲?」魚一貫悄悄問薄羅圭,後者很自然地望向高鎮,捕頭厭惡地白了他們一眼:「要躲你們可以躲。」
就在這時一個皮膚黝黑的矮個子忽然分開人群,跑到趙登兒身邊,他塞給事頭一張紙條,後者看完難掩震驚之色:「這……」
「此人是誰?」唐棄問突厥漢子,「怎麼從來沒見過他?」
「船上的火長薛團。」哥舒雅回答,「我也沒怎麼見過他,他整天都呆在自己的船艙里擺弄那些怪玩意兒,我只知道他也是獨孤老大親信,還有,他的舌頭好像被割了。」
那邊廂趙登兒已已然從驚詫中恢復了過來,「集合,」他嘶聲高喊,眼神中半是驚慌半是狂躁,「所有人,到甲板上集合!」
艏樓上的竹筒被敲響,發出讓人難以忍受的刺耳聲音,船員們陸陸續續從艙里出來,臉上都掛著茫然無措的表情,惶恐不安的氣氛在甲板上蔓延,讓唐棄聯想到待宰的羊群。
趙登兒還在尖聲叫罵,他的嗓音與竹筒的敲擊聲混雜在一起,如同鏨子一下下斫在眾人的神經上:「趕快!趕快你們這些廢物!排成一排站好,你們,看緊海面上那條船,其他人背對舯樓,背對舯樓,你們聽不懂人話嗎?」
「他瘋了嗎?」唐棄皺眉道,他實在不明白那個奸滑小人想要幹什麼,現在一場鏖戰剛過,不知底細的敵人還在隔水相望,他竟然要所有人在甲板上列隊。正在這時,他發現身邊飄過一襲白衣,師凝也已經被叫出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