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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有個影子在街角一閃而過,高鎮忽然心中一凜。
「來了!」他低吼一聲。
「什麼?誰?妖道?」小葉問這些問題的時候一臉茫然,恐懼似乎已經讓他放棄了思考。
「下樓,快!我們包抄他!」
「可是,捕頭,外面什麼人都沒有啊!」原蓬甲小聲抗議,高鎮知道,他只是不想出去。
高鎮仔細打量了一番手下,他知道不能指望他們的責任心了。高鎮板起臉,換上冷血捕頭的口吻:「下去!在對街等著!有人過來就攔……」他忽然想起這兩個人根本不是那妖道對手,「就大喊大叫。」
原蓬甲與小葉順從地下樓了,從來沒有不良人敢違抗高鎮,見過他那副冷血嘴臉的人都說,他們寧可被驅使著衝進閻王殿也不願面對高捕頭。
妖道並沒有直接登上渡口,這高鎮已經猜到了,他會從另一側繞到船上,雖然捕頭至今都不明白那個兇手為什麼要上船,但是他對此也不感興趣,他追蹤了他三年,如果這次沒能抓到他,他可以再追蹤三年,三十年。他的一生都在做一件事,他唯一理解的一件事:抓住犯人,不良人高鎮真正可怕的地方不是他那雙什麼都能看清的招子,而是他獵犬一樣的使命感。
那個傳紅靴的道士跑過了街角,高鎮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他一縱身從「太白樓」躍下,朝妖道飛奔而去:「周問鶴,不要走!」
第295章 第二十五章【海上地獄
唐棄與高鎮坐在桅杆頂上,四周只聽得見颯颯風聲。唐棄的手腕被箍得生疼,他咧嘴露出個討好的笑容,對方卻鐵著臉不為所動,一雙淡色的眸子似乎是要把他剝皮拆骨。
「捕爺,我說……」唐棄撇了一眼船頭,「能不能先放下手,在下覺得……我們到地方了。」
夕陽下,「墨舟」之前方圓百里的水面都在翻滾,猶如一鍋沸湯,但是,兩人並未看到白霧蒸騰,也沒有感覺到熱量,只有無數氣泡從水下冒上來,攪得海面激盪翻湧。
高鎮鬆開手,他也被眼前的異象震懾到了。「真有意思,」他喃喃說,「我以前也見過海床開裂,瘴氣散入海中的事情,但瘴氣一般惡臭無比[1],怎地在這裡破水而出卻沒有異味。」
「那麼就不是瘴氣。」唐棄說罷用力嗅了嗅,果然什麼氣味都沒嗅到。這時甲板上有人朝他們喊了兩句,想是叫他們下去換班,唐棄心中暗暗慶幸,他今天的罪終於受完了。
下到甲板上,唐棄才聽到「嘩嘩」的水聲,越過船舷望出去,密密麻麻的氣泡在海面下聚成了一道白牆。木芳正在桅杆底下等著他們,見他們下來就招呼他們一起用哺食。
「這到底是什麼?」高鎮指著水面問。
「我也不知道,之前趙事頭解釋過一次,我也沒聽懂,好像是說海底有綿延百里的山脈,是億萬年泥沙層疊而成,這氣便是從山脈縫隙中泄出的,趙事頭特別關照在此地不能見明火,今晚咱們只能吃冷食了。」說完木芳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事主說這山脈叫做『海將軍』,看到它,咱們就離博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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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博山不遠了?趙登兒這麼說的?」龐菩薩語帶嘲諷。
「獨孤元應在扯謊,」她面前的人回答道,「博山早就沉了,『海將軍』就是它的殘骸。」
當下已經是二更,用過哺食後,趙登兒對大家千叮萬囑不可點火,所以全船的人今晚都早早睡去,所幸龐菩薩隨身總是帶著夜明珠,不必受黑夜的拖累。
「趙登兒見過那張海圖,他應該也發現了這裡就是博山,但此人向來唯獨孤元應之命是從,我不信他會站出來揭穿綱首。」
龐琴聞言雙眉微蹙:「獨孤元應,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們沿著『海將軍』的邊緣走,明天下午,我們就能到達島上。」面前的人謹慎地提醒菩薩,後者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會走這麼快:「那麼誰上島,獨孤元應已經決定了?」
「他選了周問鶴,魚一貫,師凝,薄羅圭,以及三個三佛齊水手。」
龐菩薩幾乎跳起來:「周問鶴絕對不能上島!那裡有去無回!」
「周問鶴是蹭著魚一貫的艙房上船的,我們找不出理由拒絕綱首……」
中年婦人重重出了一口氣,這支隊伍太容易看懂了,唐棄和魚一貫是無權無勢的搭船客,幾乎跟底層水手無異,薄羅圭是獨孤元應向來厭惡的外邦人,因為怕這三個人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所以又加入了獨來獨往,毫無背景的師凝。至於其他人,尹落鵬是一方霸主,高鎮是江南道名捕,獨孤元應自然不會派他們去冒險,至於那三個三佛齊人,綱首老爺恐怕從來都沒有把他們當做人看過吧。從這支人馬的構成來看,獨孤的意圖已經昭然若揭,他就是要拿不重要的人去送死。
「菩薩,這座島真這麼可怕?」
「隱元會裡有一本冊子,上面記著些絕對不能去的地方,六羊村,華山古原,第二雁門關全都冊上有名,不過它們在冊上的地位,還是比不上明天我們要去的地方,禹王島。」
對禹王島的記載最早可以追溯到劉宋時期,劉義慶在《幽冥錄》中引用了一段東晉中書侍郎謝翀的筆記,說一個漁夫為奪家產暗害胞弟夫婦,後冤魂顯靈告狀,漁夫被當地官員正法,十五年後胞弟之子出海遭遇大風,連人帶船被吹到一座荒島上,看見已被問斬的漁夫正在島上受苦,漁夫告訴侄子此地名喚禹王島,是海上人家清償罪孽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