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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說……」一連串猝不及防的問題下,錢德利竟然有些慌亂了,含在嘴裡的栗子忘了咽下去,銀膽也不再轉了,細小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滲了出來。
「那好,最後一個問題,我朝自先皇玄真大興皇帝慣例,凡常科進士及第必有名士舉薦,當初舉薦李無面的是誰?」「是……」錢德利咽了一口口水,這最後一個問題顯然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是太常少卿張九齡。」
張九齡,一個開元年間的傳奇人物,很多年以後,人們提起他往往想到他的文學造詣:「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便是他流芳百世的名句。然而此外,他還有著羨煞旁人的顯赫家世,他的舅父,就是「紫衣伯」王雅量,他的丈人,則是宰相張說,他還有個侄女嫁入了關中宮家,生下的女兒,亦既他的侄孫女,便是如今人稱天下第一巨富的「富貴逼人」宮飛鶴。
第34章 第三章第八節【顏真真
踏出凌雲天車的時候,孫思邈那兩人高的藥爐再次映入了周問鶴的眼內。兩個藥童依舊在賣力地扇著風,孫老爺爺則悠閒地坐在一邊擺弄著一棵核桃,他身旁多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那女孩穿著一身墨色,身材高挑修長,雲鬢翠髻,面若春桃。少女坐在萬花醫聖身旁,絲毫沒有半分拘謹,自顧自磕著核桃,老爺爺還不時從桌上挑出好的核桃放到她那裡。
周問鶴看到那個丫頭心裡叫苦,想假裝沒看見轉身回天車裡去,已然來不及了。身後傳來一把了如竹笛般清脆的嗓音:「道爺,過來吃核桃!」無奈之下,周問鶴只得極力擺出一副笑臉,挪著步子朝一老一少走去。
墨衣少女一邊磕著自己手中的大個兒核桃,一邊從桌子上挑了一個品相最差的扔給了周問鶴。走近看,這個少女有一雙大大的杏眼,鼻樑挺直,皮膚白皙,驚艷不如自己的師父,綽約也不及黃蟬,可她好在正是雙十芳華的年歲,如同含苞的海棠,抽芽的楊柳,渾身上下都有一股青春氣息撲面而來。「無量天尊,顏大小姐別來無恙。」道人戰戰兢兢地唱了一個道號。
「難得,道爺還記得區區不敏。」
「顏小姐,我們可是朋友啊。」
「哦,是朋友,那你剛才看見我逃什麼?」
道人說不出話來了,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僅僅是霍蟲鳴的克星,她可能是全天下男人的克星。
眼看周問鶴在自己面前窘迫的樣子,顏小姐總算發了一些善心:「吃你的核桃吧,這是孫爺爺給的。」
此時的道人已經顧不得辯解核桃的來歷了,他急忙敲開手頭那個乾癟的核桃,滿意地挑出裡面的肉來。
「真真這次回來呀,原本是要見蟲鳴的,道長啊,你也是來找蟲鳴的吧?」老爺爺忽然開口,這句話就像一把槍朝著道人當胸戳了過來。低頭吃核桃的周問鶴心中「咯噔」一下。老爺爺一點都沒發現道人神情有異,他敲開一隻大核桃,挑出裡面的核桃仁放到顏真真手心裡,「蟲鳴啊,他知道你回來,給你留了點東西,真真已經看過了,一會兒啊,讓真真帶著你去看。」
周問鶴偷瞄了一下墨衣少女,只見她雖然嘴角帶笑,一雙杏眼裡卻透著怒意,心裡早把溜之大吉的霍蟲鳴罵了百來遍。這時女孩說話了:「本門霍師兄,和道長是好朋友,不敏不知是什麼地方開罪了師兄,他總是對不敏避而不見,我們同門手足情深,讓師兄這樣委屈不敏,不敏十分難過啊。」說到這裡,她遞上來一個核桃,在道人伸手接過之前,拇指中指夾住核桃,同時食指在殼上輕輕一敲。等道人打開核桃的時候,只看見了一把核桃仁的粉末從殼裡瀉了出來。
「爺爺,」女孩撅著嘴回頭對醫聖說,「核桃壞啦!」
「呵呵,再給你一個,再給你一個。」
眼裡看著這祖孫兩個其樂融融的情景,周問鶴聽到了自己咽口水的聲音。他稍稍鎮定了一下,開口說:「顏小姐……的好意,阿蟲,一定是會知道的,日後貧道若是見到了我的這位朋友,一定要好好的規勸他。」
「道長真是個好人啊。」孫思邈適時地插進來解圍。
「我和顏小姐是朋友嘛,肝膽相照的朋友嘛,再說,我和顏小姐很有緣,你看,貧道的道號有個『鐵』字,顏小姐的在江湖上的雅號……」說到這裡,「鐵鶴道人」周問鶴忽然一震,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心臟劇烈地收縮起來,他轉頭看孫思邈,老爺爺臉上已經浮現出了一絲憐憫的神情。
在江湖上走動多了,自然會知道一些忌諱,有一些話,當著一些特定的人是絕對不能說的。比如說這位顏真真小姐,在她面前就絕不可以提到她的綽號,「鐵畫銀鉤」四個字。原因說出來,其實也很簡單,因為這位萬花書聖的千金,萬花谷與絕情谷兩位谷主的入室弟子,堪稱萬花天之驕女,內外家功夫無一不精,品茶下棋,撫琴作畫無一不通。唯獨一樣讓大小姐顏面無光之處,就是她的字,實在太難看了。
第35章 第三章第九節【白姬的
就因為字寫得太差,書聖爺曾不止一次大發雷霆,揚言要把這不肖女兒趕出家門。多虧醫聖孫思邈從中勸解,每次書聖發脾氣,顏真真就會躲去孫爺爺那裡,所以在整個谷,她和爺爺的感情是最好的。
顏小姐看起來並沒有生氣,她笑盈盈地又打開一直核桃,把核桃肉倒入道人手心,周問鶴也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抬頭看見那雙杏眼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只有硬著頭皮把核桃仁放入口中,一霎時一股辛辣味直衝腦門,道人的眼淚立刻流了下來。顏真真看得哈哈大笑:「這是當日黃蟬姐姐留下的青芥,還可口嗎?這一份,是我給霍師兄的,麻煩你轉交。」周問鶴不及回答,隨手抄起桌上溫熱的茶,一口灌了下去,哪知不灌還好,一股更沖的腥膻味道簡直要把道人的腦顱打穿了,道人也顧不得什麼儀態,張嘴發出一聲悲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