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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問鶴仿佛又看到了藤原那張猥瑣的油臉和陰險的笑容,就如同他正得意洋洋地當面嘲弄著自己的愚蠢。
又一次,道人感到憤怒無法抑制:「可你是他的人吶!他為什麼要折磨自己的手下呢?這到底……」周問鶴猛然收住口,臉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隱元會!」他的語氣寒若冰霜。
「龐菩薩好像認為,我只有這個樣子她才能放心。」黃蟬無奈地搖搖頭,仿佛是在談論一個任性的蠢人。
門又重新開了,木芳醉醺醺地走進來,乜眼看著道人:「道長,我知道你有……不滿意,但是事已至此,我們眼下應該同心協力……」
「你說得對。」周問鶴打斷酒鬼的話,後者疑惑地看著道人,不知是不是聽出來道人語氣中的憤怒。
「現在時刻,我們確實應該同心協力,不過可惜,」周問鶴咧嘴朝酒鬼笑了笑,「我有時勸不住我自己。」
當周問鶴隨著木芳走進內室後,龐菩薩一直在心驚肉跳,道人在裡面呆得時間越久,她心中的希望就越渺茫。「木芳在幹什麼?至於那麼長時間嗎?」龐琴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焦慮,這一刻,她與菩薩沒有一點關係,徹徹底底就是個急於算計的中年女人。
木芳終於出現在門口,他看著龐菩薩,眼神因為酒精而渙散開來。「怎麼樣?」菩薩急切地問,她刻意壓低聲音,一廂情願地以為裡面的人聽不見。
二副舵沒有回答,他木然朝龐琴走了兩步,然後「噗通」一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背後潺潺流出鮮血。
龐菩薩驚駭欲絕地避到一旁,她可是上等人,是見不得血的。也就在這一刻,內室里忽然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菩薩再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三兩步衝進房中。
周問鶴與黃蟬都不在了,內室牆上破了一個大洞。在洞口,放著兩樣對龐菩薩來說熟悉至極的東西:一本劍譜,一柄劍。
第312章 第四十章【全員集結(
趙登兒在柜子前躬身長立,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他已經這般肅立很久了。今天白天,事頭使盡了渾身解數好讓「墨舟」跑得更快一點,如果不是他指揮有方,也許這艘船早就被身後的海霧吞噬了。
然而沒有人知道,趙登兒本人根本不關心什麼海霧,他只是在催著「墨舟」朝他心裡的最終目的地疾奔。如果他的計算沒錯的話,眼下「墨舟」已經快要到達佛祖所指之處,總算是趕上了,他為自己感到無比驕傲。
可是不知為什麼,事到臨頭,他忽然開始猶豫起來,他該打扮成什麼樣面對佛祖呢?他該說什麼呢?事頭的心中排山倒海,他甚至連再次打開海圖的勇氣都沒有了。
海圖上的佛像,應該已經長成了吧?他終於可以看到佛祖的真容了!激動讓事頭抑制不住地渾身顫抖,他認真地想過是不是應該在攤開海圖後立刻跪下來。
趙登兒深呼吸了幾次讓心情稍微平復了一點,用勉強穩定下來的雙手摘去櫃鎖,在櫃門開啟的那一瞬間,事頭有一種被吸進去的錯覺。很好,海圖還在那裡,靜靜地捲成一軸,讓趙登兒心中生出無限的喜悅與感激。
他取出海圖,同之前無數次一樣,將它無比虔誠地攤在桌上。「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佛祖……」
他的聲音猛地停了下來,怎麼回事!眼前的情景幾乎要讓他放聲尖叫。他一遍遍撫摸著海圖,一遍遍擦拭自己的雙眼,倉皇失措的模樣如同一個突然發現自己傾家蕩產的守財奴。
佛祖啊,佛祖,它終於露出了全部的法相——可是,可是,他為什麼會是個羊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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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翁桓有齡幾乎快吐血了,事實上,他是完全靠著櫓柄的支撐才沒有累得癱倒在地上。張滿的帆就像是一頭野獸,拉著他們在海上肆無忌憚地風馳電掣。今天一整天,桓老頭都在用自己的一雙手同這野獸角力。
然而大翁知道,船還是不夠快,越來越多的水手在萬念俱灰中離開了自己的崗位,走上甲板,此時海霧已經與「墨舟」並駕齊驅了,霧中那一閃一閃的白光仿佛是要攝走甲板上人的魂魄。
「不要擅離職守!」桓有齡拉住擼牙絕望地嘶吼,「回來,堅守崗位!」忽然,櫓柄變得沉重無比,大翁死命推了兩下,竟然紋絲不動。桓有齡心中忽然升起萬事皆休的悲哀,他伸長脖子,心驚肉跳地朝櫓窗外看了一眼。
巨梁一樣的木櫓直挺挺伸進海里,讓大翁想到了正在嘔氣的痴呆。他順著櫓身往下張望,結果在海面下看到一張無比熟悉的笑臉,然後大翁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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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菩薩並沒有多驚慌,這是真的,因為直覺早就告訴她周問鶴會是這個反應。
「不怕,」她安慰自己,「我還請了五個幫手,去掉魚一貫那個廢物,還有四個,周問鶴逃不出我的手心。」她把頭探出破洞,看到周問鶴背著黃蟬已經站在了甲板上,魚一貫,薄羅圭,高鎮,師凝還有尹落鵬,已經把道人圍在了中間,菩薩不由得屏住呼吸,她知道事關自己存亡的一戰即將在甲板上展開。
「怎麼這麼久?」老賭鬼交抱雙手,顯然是等得不耐煩了。
「道爺!」虎裘客朝周問鶴拱拱手,臉上的虎威更盛從前,道人不禁懷疑,這便是猛虎臨戰的氣勢。
「道爺!」薄羅圭也拱拱手,臉上鬍子詼諧地翹了一下,他遞上之前借出過的彎刀:「還是拿這一把吧,你已經用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