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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這是我依黃蟬姐姐留下的方子自行研製的萬花青芥,不敏聽說道爺大駕光臨,今早特地上山找來材料為您調製的。」說到這裡少女杏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逝,轉而成了慍怒:「這一份,是我代路櫻姐姐專程給你的!」

    從三星望月旁的一條小路進入後山,很快會看到一座巨大的棋盤,這是棋聖王積薪研習棋道的地方。棋盤往南不遠處是琴聖蘇雨鸞的住所,從琴聖撫琴的高台眺望下去,有一片臨水的空地,空地上三三兩兩地聚集了一些人。這些大多是琴聖的弟子,還有一些萬花別處弟子偶爾也會來聽琴。琴聲與水聲響應,實在是忘記世間煩惱最好的辦法。

    空地的一側有一條穿過荷塘的小徑,此時有一男一女兩個人沿著小徑走了過來。女的,約莫二十出頭,一身典雅的墨色服飾,顯得超然出塵。男的是一名道士,約莫二十七八左右,身穿純陽道袍,也算得上素雅飄逸,只是足蹬一雙不倫不類的大紅靴子,看了讓人好笑。

    兩人來到空地上,少女向道士指了指某個方向。從這個方向上可以看到幾個萬花弟子打扮的人正閒坐在地上交談著。此時琴聖還沒出來,弟子們可以相對愜意地打發一些時間。「看到左面的那個人了沒有?」顏真真問。

    道人點點頭,左面那個人乍一看和其他人沒有區別,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她並沒有加入談話,而是靜靜坐在一隅,全身都蜷縮在一條白色的毯子裡。  

    少女帶著周問鶴徑直走向那個人,走到近處,道人才發現,那是一個年約二十五歲的女子,面色蒼白,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有一種不自然的青色。「白姬。」顏真真輕聲喊了一句。那女子這才微微抬起頭,那真是一個極漂亮的女子,她的美是教科書式的,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口,懸膽鼻,這樣是美的,那樣是美的,總之都是美的,挑不出一絲的毛病。只有一個問題,眼前的這個人,卻全然沒有神采,暗淡的眼神中看不到半點生氣,如同一具漂亮至極的皮囊,在太陽下冰冷地佝僂著。「三個月前的一個晚上她被人扔在風雨鎮的大道上,我們現在只知道她叫白姬,還有,她曾經是紅衣教的幹部。」

    「誰把她扔在那兒的?不知道?」道人問。

    顏真真裝作漫不經心地四下張望了一下,然後湊到道人耳畔說:「載她到風雨鎮的是一輛隱元會的車,我們有一個目擊證人,是風雨鎮客棧的掌柜。」

    「他看見車上的人了?」周問鶴剛一出聲,少女立刻示意他輕一點,然後才回答說:「他被嚇壞了。還有,你仔細看她的手臂。」

    道人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抬起女子的左手手臂,那個女子對此沒有半點反應,依舊低著頭一副漠然的神情。那條手臂欺霜傲雪般的潔白與細膩,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周問鶴心旌不由搖了兩下,耳畔傳來顏真真不滿的咳嗽聲。  

    道人急忙端正心神,再仔細端詳這條玉臂,才發現上臂內側有一個青色的圓形標記。樣子看起來頗為怪異,圓形的內側像是有一個獸頭,又像是某種嚴重扭曲的文字,一時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那種青色並非塗在皮膚表面,也不像是烙上去的,倒像是用某青烏色的絲線,繡在表皮下面的。

    第36章 第三章第十節【林金秤

    「她剛被送來的時候就有這個標記嗎?」道人問。

    「不知道,當時誰都沒有注意。」顏真真沉聲說,「她來的時候比現在精神更差,好像只有蘇姐姐的琴聲可以稍微安撫她。」「她一直不說話嗎?」

    「只說一句話,反反覆覆說。」說到這裡,少女低頭掃了一眼自己地上斜長的影子,一雙秀眉皺了起來,「馬上就快開始了。」道人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想問問她什麼「就快開始了。」顏真真卻忽然岔開話題:「你知不知道林金秤是什麼人?」

    在這個溫暖的傍晚,周問鶴忽然打了一個冷戰,林是一個很尋常的姓,金秤也是一個很尋常的名,這三個字合起來,本來應該是個很尋常的名字。隨便在哪個地方,都可以抓出一大把叫這種名字的人,然而道人知道,顏真真現在問的,絕不是其他哪個林金秤,一定是那一個,那一個讓他光聽名字就不寒而慄的林金秤。道人小心翼翼地求證道:「辛巳年間『茅橋老店』那起命案的兇手?」  

    當墨衫少女點頭的那一剎那,周問鶴有了一種錯覺,仿佛這漫天的晚霞都在一瞬間被抽走了溫度,他們兩個頓時陷入了一團冷徹心肺的寒氣中。

    開元二十二年,農曆甲戌年,這一年農收不豐不欠,國庫不贏不虧,天下不盛不亂,幾乎沒有一點可以被人記住的地方,然而,如果讀書人細心的話,還是可以從史料的邊角處找到這麼一段話:閏八月初四,青岩有滅門案,死十三人,皆開膛破肚,腸肺盈於室……積日為行腳客察,屍臭蔽天……其時有地藏石像二尊,臥於野,首絕,鄉人異之……獨王四失其股,趙小郎失其足,沈推子失其右臂,皆月余後現於岷江上……

    「茅橋老店」,本是一座開設在瓜州苦峪城外的荒村野店,店主是一個五十出頭的本地人,勤快本分,老闆娘是從江西嫁來,頗為潑辣刁蠻。兩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兒名叫林金秤,十五歲,麼兒名叫林疏美,死時年僅六歲。瓜州本不是一個熱鬧的地方,夫妻兩精打細算,也只是勉強餬口。另外還有一個幫工的夥計沈推子,是個無父無母的,現年二十一歲,六年前顛沛到此被兩夫妻收留。一個廚子兼馬夫袁坤六,三十歲,乃是老闆娘的外甥。案發當日,客店中原本住了三個從關中過來的布商。中午時分,又來了兩從個崑崙山來的藥商,到了傍晚,住進了一個落魄的道士,用過晚飯,又有兩個公差押解著一個剛抓獲的強盜在這裡入住。加上店主夥計一共十五個人。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已經沒有人能說清楚了。到了第三天,三個行腳的客商來到「茅橋老店」,發現門窗緊閉,快晌午了也不見冒出炊煙,便打開了店門。很快他們在大通鋪和店主屋內分別找到了十三具支離破碎的屍體,根據當時的記載,死者都被剖開,內臟被堆在了屋子中央,在八月的熱浪中散發著難以言喻的腐臭味,一團團的大頭蒼蠅正在內臟上方盤旋。據說看到這一幕的商人們一直吐到了官差來,官差們在店主人房間的床底下拉出了滿是鮮血的店主人女兒林金秤,並在女孩藏身的床底下找到了一把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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