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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問鶴強壓心中的焦慮,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用可以接受的最慢的速度向谷主作了一揖。當腰彎到底的時候,他聽到了自己喉結痙攣的聲音,為了花花,只有賭上這一把了。
當道人再抬起頭的時候,東方宇軒發現他臉上掛著一種很輕浮的假笑。「晚輩今晚恐怕要在谷中討擾一宿,明日便要啟程回華山。」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滿意地看到谷主的臉皮繃得緊更緊了。接著他慢悠悠轉過頭,看了一眼臉色同樣難看的顏真真,「至於顏姑娘在孫先生處同在下所提及的,她與霍兄的深厚情誼,在下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告知霍兄……」顏真真的雙瞳仿佛要噴出火來,看她的樣子恨不能把眼前這個人塞進嘴裡嚼個稀爛。「好極了,」周問鶴告誡自己,「魚鰾已經充滿空氣了,只缺最後紮上去的一針的。」
「顏小姐與我那朋友兄妹情深,這感情,實在羨煞我這齣家人了。」說完這句話,道人轉頭就走。
那個知了塞入東西的縫隙已經近在眼前,但是稍加留意,道人就發現那牆縫裡塞了一張巴掌大的紙片。道人心中又默念起了祖師爺的名字,只希望這險冒得值得。快要走到牆縫前了,周問鶴刻意放緩了腳步,豎起兩隻耳朵細聽背後的聲音。然而背後缺什麼動靜也沒有。「不好,這一針沒扎透!」道人想到這裡,咬咬牙,高聲說:「這讓我想起了七秀的路女俠……」話音未落,背後暴起一聲怒咤:「周問鶴!」
第43章 第三章第十七節【爆火
未及回頭,道人就感覺道一股凌厲的罡風朝自己兜頭罩了過來,同時耳畔聽到了東方谷主的聲音:「真真,不得無禮!」周問鶴心中竊喜,知道自己得償所願,顏真真的火爆脾氣終於壓不住了。心念電轉之下,他順勢把身子一側,整個人貼在了牆壁上,躲過了背後那支勢能翻海的判官筆,接著單掌一拍牆面,整個人從顏真真頭頂掠過。這一側一掠自然之極,誰都沒有想到在這過程中牆縫中有一張紙片已經到了周問鶴掌心。
紙條握入手中的一剎那,道人簡直是心花怒放,現在已經成功一半了,剩下那一半就是,如何從「鐵畫銀鉤」顏真真的暴怒下撿回自己一條小命。
轉眼間判官筆已經掃到面前,性命交關之際道人反射性地握緊了手中劍柄。他暗暗告誡自己:「冷靜,冷靜啊,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在谷主面前動劍啊。」道人心裡很清楚,東方宇軒再不喜歡自己,他也不會讓自己死在這裡,只要自己再撐過幾招,谷主就不得不斥退他的徒弟。
然而,還有一點周問鶴很清楚,那就是從當下的情勢判斷,他無論如何也熬不到幾招之後,道人只覺得自己所處的方寸間充滿筆意,重的筆意足可裂地崩山,輕的筆意又是粘連不斷,連消帶打之間,道人那功架被扯得千瘡百孔,轉眼自己的門戶豁然大開。
「不行,一定要拔劍了。」一念及此,周問鶴咬咬牙,再次握牢鐵鶴劍,顏真真看在眼裡,卻已然殺紅了眼,全然不管不顧,一雙筆尖如同狂風暴雨一般朝周問鶴當胸搗去。這不是萬花谷那飄逸不群的身法,周問鶴心裡明白,矯若驚龍出淵,勢如長虹貫地,只有蓬萊方家才有這樣的身法!轉眼間判官筆已經夾雜著風雷之聲觸到自己胸口了,自己的劍卻尚未出鞘……
就在下面一瞬,發生了一件顏真真不敢相信的事,她尚未及朝筆端灌注內力,眼前的道士忽然不見了,雙筆一個撲空,招式險些收不住。她轉頭一看,周問鶴卻好端端站在離自己七尺遠的地方,胸口的衣服上只有兩處小孔,劍,還是沒有出鞘。也就在同時,傳來東方宇軒的高聲怒斥:「顏真真,你想幹什麼!」
仿佛被喚回了魂靈,顏真真原本潮紅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她狠狠瞪了周問鶴一眼,收起了判官筆,碎步跑回師父身邊。
「道長身法詭異高深,老夫今天倒是第一次見識。」
「一些毫末伎倆,見笑了。」周問鶴一邊說一邊試圖平復急促的呼吸,胸口那兩處被判官筆稍稍刺入的地方還有些扎癢。剛才千鈞一髮之際,若不是臨時借來了無漏和尚那招「菩提十界」,自己恐怕也沒福氣活著去讀手裡的紙條了。道人很清楚,以東方谷主的閱歷,一定已看出了自己有古怪,他不敢再久留,拱了拱手,快步向門口走去,此時所有的偽裝都已經是畫蛇添足,從旁人的眼中看過去,這個道士簡直就是在落荒而逃。
幾步間那扇巨大的木門已經近在眼前了,道人深吸一口氣,抬手正要去推,背後響起東方宇軒那如同在冰水裡泡過的聲音:「道長且慢。」周問鶴頓時覺得自己的背上覆上了一層秋霜。他用儘量自然的姿態放下手,然後轉過身,笑道:「前輩有何吩咐?」
「他日若是有空,歡迎再光臨舍下。」
「一定,一定。」說完這兩個一定,道人忽然靈光一閃。眼下推門出去才是明智之舉,但是周問鶴實在忍不住,那個國字臉的人最後四個字的口型走馬燈一樣在自己腦海里迴旋,像東方谷主這麼博學的人自己一生也遇到不了幾個,現在要是不問出來,說不定要抱憾終身的。
打定主意,道人心裡給自己壯了壯膽,然後用儘可能平穩的語氣說:「晚輩前日聽說了四個字,不知其意,能否向谷主請教一二。」
東方宇軒像是完全沒想到眼前的人竟然還有膽量磨蹭著不走,他冷冷問:「哪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