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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用一雙油膩的胖手指剝開一個飽滿的栗子,朝周問鶴那兒象徵性地送了一下:「吃栗子嗎?」周問鶴笑著搖頭。那人自顧自把栗子塞進嘴裡,手隨意地在衣襟處揩了一下,然後招手示意道人過去坐下。
周問鶴賠笑地坐在了那人面前,訕訕地說:「前次得蒙兄台饋贈寶劍和劍譜,貧道心裡一直挺過意不去的,早就想來登門拜謝了,哎呀,始終是俗務纏身,你看……」
那男子富態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典型生意人的笑容:「哎呀,區區薄禮何足掛齒呢?道長手下就是給錢某人最大的面子了,還勞煩道長跑一次,錢某人才是……」
道人心想要這樣繞下去天知道要繞到什麼時候,還是單刀直入吧,想到這裡急忙打斷錢德利的話頭說:「其實貧道是有一些事特地來這裡請教錢兄的。」
「你看你看,道長有什麼不明之處知會小弟一聲嘛,何必屈尊勞動大駕呢,道長儘管問,如果能回答的,小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是暫時不方便回答,還請道爺多擔待了。」
周問鶴忽然發現自己的修養變好了,面對這麼個人臉上的笑容竟然絲毫沒有動搖,他換了個姿勢,然後開始提問:「隱元會為什麼選中我?」
「因為……你朋友多啊,你看啊,『夜雨先生』薛煮劍啊,『妙筆生花』霍蟲鳴啊,還有七秀的路女俠,『菩提十界』無漏和尚,啊,對了,還有那個為了你不遠萬里從東瀛趕來藤原姑娘。」「藤原妹子,」周問鶴糾正說,「他是個男的。」
第33章 第三章第七節【小樓問
「哦,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啊。」錢德利搓著手訕笑。周問鶴知道他心裡正迷惑什麼,在東瀛,「妹子」是一個標準的男性名。百年之前,東瀛曾出過一個文武雙全的奇才,名叫小野妹子,不但劍法輕功獨步扶桑,更以其治國手段成為聖德太子的左膀右臂。
「還有,他來中原也不是為了我,主要是為了找宮飛鶴小姐報仇。」
「聽說『夜來香』黃蟬也跟著他一起來了,她和你的交情也沒得說吧。」說到這裡,錢德利神色忽然有些暗淡,他輕嘆了一聲,繼續說,「其實呢,原本上峰選中的五毒教的花右使,可他不見了,強拉你進來,實在也是情非得已啊。」
周問鶴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如果花花還在,大人物當然是他,自己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在一邊敲鑼的。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輕蔑,就憑眼前這麼個人,還想左右花秋空嗎?
道人頓了頓,又問:「劍胚在誰手裡?」
錢德利慢悠悠地回答:「原本在聶定手裡,現在恐怕已經到了李無面的手裡了。」
「李無面是誰?」
「不能說……」
「他和聶定是什麼關係?」
「聶定是他安插在藏劍的探子。」
「劍爐的匠頭是死在李帽手裡的嗎?」
「不是。」說到這裡,錢德利放下了剛剝好的栗子,從一旁拿過一個竹筒。拔出竹筒的塞子,將筒里的東西倒在了桌面上,「那個腦子蛀空的匠頭是死在這東西手裡。」
倒在桌子上的是兩隻死蒼蠅,周問鶴立刻回憶起當晚在塗家大宅,他看到有兩隻蒼蠅從水裡面飛出來,在水面盤旋兩圈有又掉入水中,然後就漂在水面上死了。
「這不是蒼蠅,是蜂,腦蜂。」
周問鶴湊近了仔細看,果然比起蒼蠅,這些蟲子更接近蜜蜂。
錢德利繼續說:「這些東西可以通過耳朵或者鼻孔進入人的腦子,然後在那裡打洞,把腦子變成它們的蜂巢,結構和樹上的蜂巢差不多,有一點很奇怪,即使一個人腦子完全變成了蜂巢,他也未必會丟了性命,要是運氣好一點……你也見過望水村的新娘了?」
道人點點頭,他忽然想到,當日那兩隻腦蜂十有八九原本是寄居在塗某個家人的腦中,那個人腦袋被劉給給打裂落入水中,腦中的蜂才急不可待地要從水裡鑽出來。道人又問:「若是腦子被徹底蛀光了,就會像匠頭一樣嗚呼哀哉,若是被蛀了一半,就會像望水村的新娘和新郎一樣?」
「新郎的情況和其他人不同,他生前一直和水中的塗家人有來往,在他身上作祟的,恐怕也並不是腦蜂。」
周問鶴一愣:「那是什麼?」
「想必於真人已經給道長看過《珈藍詭譚》了,還記得迂公在塗家所見嗎?」
道人忽然感到一陣噁心:「塗家人養在竹筒里的東西?」錢德利點點頭,若無其事地又往嘴裡扔了一個栗子。
周問鶴忽然回憶了起「知了」當初請他代問的問題,便脫口而出:「塗家的踏搖歌和憶盈樓碧娘的《白衫郎》,是不是同一首?」
錢德利面色忽然變了,他含著那個栗子抬頭注視著道人,眼光里有一種之前從未流露出過的幹練與犀利:「僅僅只有……幾個細節上的出入。」
「你聽過塗家的踏搖歌?」
「不能說……」
「塗家祭拜的那個邪神是不是大贇?」
「不能說……」
「李帽在望水村殺死了兩個帶著天策腰牌的人,他們是誰?」「他們是天策府的探馬營,你在天策府絕對打聽不到他們的身份。」
「他們來西湖是為了虎賁營密函嗎?」
「不是!」
「那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