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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謝。」高鎮冷冷回答,視線像是要在對方身上扎出幾個洞,「唐少爺,我到哪兒都會死死盯住你!」
唐棄討了個沒趣,臊眉搭眼地別過頭望向前方霧氣蒸騰的海面,耳邊傳來師凝與魚一貫的冷笑,這一刻,他感到特別的孤獨。
忽然,唐棄的神色一凜:「看前面……」話未說完,高鎮師凝都已經拿起了武器。
幾十丈外的灘涂上晨霧繚繞,隱約中可以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人」正沿著海岸緩緩前進,那「人」步履蹣跚,行走的樣子猶如剛學會兩足站立的動物,時不時它會舉起鞭子往前抽去,鞭子抽入晨霧中發出微弱的「啪」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抽中東西了。
此情此景,讓艇上幾人不約而同產生一種怪異念頭,那身影,難道是在一堆碎石上犁地?正在疑惑中,「人」影已經不知去向,晨霧開始消散,杳無人煙的孤島在眾人眼前徐徐打開,如同一個空蕩蕩的舞台。
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努力想要在灘涂上找出一點剛才那「人」留下的痕跡。過了許久,魚一貫忽然開口:「我想到一個笑話……」
「別白費力氣了。」高鎮不耐煩地打斷他。現在,對面小艇上的喧譁也停了,唐棄朝他們望過去,看到大食人正一臉委屈地撫弄手裡的食盒,很顯然,他的踏青剛開始就結束了。
靠岸花了大約半個時辰,把小艇拉上灘涂倒扣起來後,這八個人開始向內陸挺進,師凝持劍開道,高鎮抽出鐵尺殿後,魚一貫和三個三佛齊人帶著水桶走在中間,薄羅圭什麼武器都沒有拿,因為他要照顧他的寶貝食盒,唐棄走在薄羅圭身邊,打從找回了鐵鶴劍,他的自我感覺一直好得不得了。
走了一柱香時間後,腳下的碎石漸漸被泥土所代替,各種怪異的灌木也多了起來,三佛齊人找到了一個水池,立刻興高采烈地捧起木桶,但他們的動作隨即被師凝攔下,白衣女子指了指水池另一頭,灌木下露出了一截手骨,順著那手骨,眾人看到半截白森森的骨架浸泡在池水裡。三佛齊人大驚小怪了一陣,才接受了池水已經不能飲用的事實。
唐棄發現高鎮的臉色有些發白,走上前關切地問:「捕頭不舒服?」高鎮搖搖頭:「不知為什麼,登島時我就有些頭暈目眩,現在變本加厲了。」
「是這座島的問題嗎?」
「在這兒我眼角餘光始終能掃到什麼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麼……它讓我如負重荷。」
眾人都不再說話,臉上表情變得嚴峻起來,高鎮是所有人中最不會看錯的,他如果說看到了東西,那就一定有東西。
「趕緊找水吧。」最後魚一貫無奈地說,看樣子這島也讓他有些喘不上氣。
一干人等重新上路,走了不多時,被前方的懸崖擋住。「我們走到頭了?」爛賭鬼一臉迷惑地看著其他人,「這座島就這么小嗎?」
「不可能,貫通這座島絕對不可能只有這點路,我們走偏了。」高鎮道。
師凝聞言,臉立刻板了起來:「我們一定沒走偏,我一直在根據頭頂的太陽修正方向。」
這兩人都不是易與之輩,一言不合,氣氛便隨之劍拔弩張。「兩位稍安勿……」賭鬼的勸解還沒說完,忽然被硬生生打斷了,幾個三佛齊人正站在懸崖上大呼小叫,似乎是要叫眾人過去。
「他們又看見什麼了?」魚一貫沒好氣地嘟囔,這一路上,他對這幾個番子的一驚一乍早已滿腹牢騷。幾個人老大不願意地來到懸崖邊,在三佛齊人的催促下向海面望去。
過了半晌,魚一貫才緩緩開口:「天哪。」高鎮長出一口氣,顯然也被震懾到了:「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薄羅圭在一旁道:「我見過類似,在遙遠的海外……但跟這又不是很像。」說罷他的鬍子誇張地翹了兩下。
懸崖外,兩尊半人半獸的參天巨像立在海中,光海面以上部分就已經超過了二十丈高,不知是因為常年的風霜侵蝕,還是雕刻工藝本身古拙,兩座雕像都已經看不清面目表情,左面一尊手捧酒爵,似是在向大海獻禮,右面的身著天子衣冠,似是在對大海頌念,雕像身後,還有許多不知是鐵打還是銅鑄的人像,約莫一人高矮,排做兩排從荒灘上一直延伸到了海里,其中有一些,只堪堪從海面下露出了一個頭。這原本或許是一副莊嚴肅穆的場景,然而天長日久,這些金人大部分已經朽壞倒臥,如今從懸崖上往下去,只像是一片狼藉無度的修羅戰場。
師凝看日頭已過中天,便不耐煩地催眾人上路。「那個……等一下」,薄羅圭忽然略顯遲疑地叫住正要離開的眾人,之前唐棄已發現此人多次欲言又止,不知是為了什麼。
「怎麼了?」白衣女子問。
薄羅圭抬起他的大號食盒,眼睛裡流露出期待:「先吃飯吧。」
登島的人都各自帶著乾糧,但顯然沒有一個像大食人帶的那麼精貴。「這世上只有飲食是不能辜負的。」薄羅圭說著,美滋滋地打開食盒,唐棄魚一貫忍不住伸長脖子朝食盒中望去,但見裡面放了一隻大盅,揭開盅蓋,只有一塊泡在清湯中的白肉。
「這……」魚一貫睜大了眼睛,他當然認識這肉。
「這可是我花大價錢買來的。」胖子得意洋洋地拍著肚皮。
「我還以為事頭一鬧,沒人把它撈上來呢。」高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