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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早就被唐奉公逐出師門,現如今已經正式拜入洞庭派了。」五短身材的「狸山兄」笑嘻嘻地說。
「原來,是做了三姓家奴。」麻子冷哼著說。他看來是存心要激怒這個狸山,但後者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朝幾個道士一抱拳:「諸位,晚晴兄就由我來帶走,他的安全,我用我的名聲來作保。」
這樣一個人能有什麼名聲?周問鶴明白,他毫無疑問是在作踐自己,心想著要反唇相譏的時候,一邊的張師伯又開口了:「晚晴受了重傷,正在調理身子,我們只能回絕司空公子的好意了。」
「受重傷?調理?張大俠說什麼笑話,晚晴兄看起來健康得很呢。」狸山說罷,就要上來抓周問鶴的手腕。麩子李臉色一變,擋在周問鶴身前,雙方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這時,那個坐著的孩子終於說話了:「怎麼?這就要動手?你們當我武當派是什麼地方?」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濕冷,像是江南冬天連綿的陰雨。
第108章 第七章第七節【糖蟹】
「莫道長?」那個叫九爺的漢子像是被震懾住了。
那個孩子吃力地從椅子上跳下來。站著理了理衣襟,周問鶴髮現他的道袍明顯不太合身,下擺都拖到了地上:「劍九,司空陡,姓莫的沒有師兄那麼好的修養,你們有什麼不滿意,照著莫聲谷來。」這小孩子身上竟帶著一種大人中也少有的不可侵犯的凌然之氣。周問鶴忍不住仔細打量這個孩子,發現他滿臉病容,剛才只是下地這個小動作,已經讓他有些喘了。但是他的武功深淺,道人卻完全看不出來。
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顯然那幾個漢子對莫聲谷都有一些忌憚,只有那個字狸山的司空陡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周問鶴早就發現,他名為幫洞庭出頭,其實是在雙方中間嗆火,但不知他的目的為何。
「大家都聽老道一言。」忽然一個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這聲音並不高,卻是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如同說話之人就在耳畔。一眾道士轉過身,畢恭畢敬地朝那老道的位置低頭行禮。剛才那句話,自然是出自老者之口的。這句話說得心平氣和,連劍九這樣的粗人,聞言也冷靜下來不少。他原本劍已經拔出了一半,如今,他恨恨地把劍又塞回鞘中,朝老者一抱拳:
「張真人,我們掌門被困,生死未卜,十來個兄弟下落不明,楊先生總要給我們個說法!張真人!你們武當也不能不講理吧!我們這次是一定要帶楊先生走的,如果楊先生執意不肯,在下武功低微,也要領教一下張真人的太極拳和楊先生的『胡笳十八拍』!」這漢子說完卻並不拔劍,反而抄手而立,他樣子不像是來打架,反而是要聽憑別人來打,可能他也很清楚,在這裡,自己根本沒有伸手的餘地。
「劍九公子稍安勿躁,這件事既然是因晚晴而起,自然會讓他給你們一個交代,諸位可儘管回去,一兩日之內,我一定讓晚晴動身前往君山,武當這裡,也會派人與他同去。」
劍九身邊另一個泥腿漢子急叫道:「我們掌門生死不明,如何還能再等一兩天!」他還想再說什麼,但是餘下的話被劍九用眼神制止,顯然劍九已經發現,這是張真人的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他沉思片刻,然後說:「洞庭派當然信得過張真人,我們也不急著回去,就在山下等著楊先生,張真人你給個準時間,一天,還是兩天,哪怕三天,時間到了,我們接楊先生一起走。」
老道沒說話,只是看著周問鶴,周問鶴沉吟片刻說:「兩天。」老道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朝劍九點點頭。
「那好,楊先生一言九鼎,兩天後,我們再來叨擾。」劍九這段話說得斬釘截鐵,看來他是怕再有變數,說完這句話,他就帶著手下急匆匆地離開了。
只有司空陡眼裡全是不甘,他慢悠悠踱到麩子李面前,訕訕說:「看來只有改日來討教李兄高招了。」
麩子李牽動嘴角,給了他一個最惡毒的微笑:「一定有機會的。」兩個人四目對望,像是恨不得用眼光把對方撥皮拆骨。
之後,老者以周問鶴需要收拾行裝為由講他打發了出去,麩子李和其他師叔伯則隨老者進裡屋商量下一步對策。道人知道他們是有意要迴避自己,只得悻悻回到了屋中。他也沒什麼東西可以收拾的,只是把床頭的劍取下來又擦拭了一下。
就在這時,傳來了敲門聲。周問鶴起身開了門,看到門外站著張宋兩位師伯還有師父殷利亨,全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周問鶴把三人讓進房內,四人圍著桌子落座。宋師伯最先開口,他還是溫言軟語,一副謙謙長者的風範:「師父說,讓你莫師伯陪著你去。」周問鶴眼見幾位長輩都那麼關心自己,忽然有一股衝動要告訴他們自己並非楊霜,但是此刻說出來,只會讓他們更加擔心,道人只能諾諾作答,心裡很不是滋味。
「晚晴,你好久沒吃你張師伯做的菜了吧?」忽然宋師伯說,張師伯接口說:「沒錯,今天你師伯再給你露一手,你想拿什麼案酒呀?」周問鶴心裡思忖,這案酒可能就是下酒的意思吧。眼前這兩個年過半百的男子問自己,語氣就像是在問一個孩子,周問鶴覺得鼻子有些酸,這些天裡,他從來沒覺得捨不得這些人過,但如今想來,這些人對自己的好,是全然不求半點回報的,完完全全就是長輩對於晚輩的關懷,自己過去把他們的關心如若無睹,簡直太狼心狗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