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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村子太小了。你們要投宿的話,可以借住在村長家裡。對了,村外的毛菩薩廟也可以過夜,糧食要你們自己出去買,王家跟游家都有餘糧出售,只要別跟游家提我的名字就行。哦,對了,你們最好去拜訪一下村長。」
四個人中,只有古隱蛟對留在村里頗有微詞,但在譚梨的兩句軟話下,也全然沒了招架之力。庾冷泉拍了拍我的肩膀:「魏兄,我們在這裡舉目無靠,想查清王岱的案子,可能還要有勞你仗義相助。」雖然我知道這幾句話只是尋常客套,但「仗義相助」四個字還是讓我飄飄欲醉,我壓抑著心中狂喜點頭應允,青衣人表情隨即釋然了許多。
走出老樓時,我們又見到了魏鯉。他已經被二枝洗弄乾淨,乍一看幾乎與尋常人無異。
魏鯉看到譚梨,整個人都興奮起來,那樣子活像一隻受到挑釁的公雞。他起初興許是打算走過來的,然而古隱蛟眼睛一瞪,傻子便老老實實地縮回原地。
我們其餘人雖然不像矮個子那麼惡形惡狀,但也對魏鯉沒有擺出什麼好臉色,只有丫頭笑盈盈地朝傻子揮揮手:「告辭。」見到女孩那副桃李也似的笑靨,傻子眼睛都直了,痴愣愣目送丫頭遠去,走出好遠,我都能聽到他仿佛夢囈的自言自語:「浩氣,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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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結骨果然就在他平常呆的屋子裡。這位一村之長從來不去村里轉悠,也從來不給自己找麻煩。作為一個外來人,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就在家中,在自己的榻上坐著,就像一尊什麼事都不該管的泥菩薩。
「對,對。』白衣先生』說過諸位會來。」他朝庾冰憨厚地點著頭,我知道這份敦實有一大半是他裝出來的。十年了,他一直是這副樣子,質樸,忠純,而又穩如泰山,「他還要我,把這封信交給諸位。」
村長說著遞上手中的書箋,舉手投足裡帶著讓人愉快的恭敬。
庾冰愣住了,一時間竟然忘記伸手去拿。一行人的臉上陰晴不定,狐疑,戒備與厭惡的目光輪番掃過那張信箋。
「有勞。」最後青衣人道了一聲謝,雙手接過書信。他拿得很仔細,仿佛是怕被這薄薄一張紙箋燙到了手。
「寫的什麼?」譚梨忽閃著大眼睛朝紙上張望,其餘兩人也忍不住湊上去。但接下來,四個人的表情都變得很奇怪。似乎是疑惑,又似乎是警惕,像是遭到無端嘲弄,卻搞不清嘲諷所為何事。
紙上面只有兩行七言詩,十四個字孤零零鋪展在箋上,好似白瓷碟里撒了幾顆雕胡粒,顯得單調而又寒酸。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青衣人將詩反反覆覆念了幾遍,像是在細品其中滋味。
「這姓王的究竟在耍什麼花樣?」古隱蛟切齒道,他一向是四人中最沉不住氣的,「心上人死了幾十年,如今一把歲數反倒多情起來?」
眼見四人對著信箋全都面露難色,我不禁暗暗得意。只因這兩句詩,我是再熟悉不過了。要知道,讀書人在這個村子裡,可是抓不到什麼機會來炫耀書袋的。「這是盧照齡的詩啊!」我故作驚訝地講解說,心中頗有些洋洋自得。不料四人聞言卻都一點反應也沒有,想來這首詩的來歷他們早已知道了。我無端討了個沒趣,不由得暗恨自己多嘴。
「願做鴛鴦……不羨仙……不羨……」庾冰的眉頭越皺越緊,像是正從思緒的沙海中細細篩出一條線索來。忽然,他的神色一凜:「白慕仙!」
聽到這三個字,孔古二人表情也起了變化。「庾大哥,你確定嗎?」讀書人沉聲問,表情嚴肅得猶如在陣前排兵調將。
「白慕仙好幾次行兇後,都曾在現場留下過這兩句話。」
「孔大叔,白慕仙是誰?」譚梨拉著書生竊語道。
「』錦鴛鴦』白慕仙,是三十五年前縱橫關中的採花大盜。被這惡徒糟蹋的姑娘不下數十人,而且,從來沒留下過一個活口。」空星侯緩緩說,此刻他也褪去了往日的儒雅隨和,雙目射出猶如精明老貓一樣的神采,「浩氣盟也曾跟他交手過幾次,都讓他逃脫了。後來,白慕仙忽然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有弟兄在關中,一個偏僻村落的孩童手中,發現了他標誌性的錦袋。我們都以為,他是惡貫滿盈,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遭了天譴。」
「孔兄,這兩行字你怎麼看?」庾冰問。
「姓王的也許是在暗示,白慕仙沒有死,就藏在剪子村。」書生不確定地猜測說,「至少,我希望是這樣。他罪大惡極,豈能一死了之。」
庾冷泉沉思片刻,點頭道:「姓王的自從心上人罹難後,就特別痛恨白慕仙這類殘害婦人的惡棍。他要為三十五年前的苦主出頭,所以把線索留給我們,倒也合情合理。」
「可是,他會這麼好心嗎?」古隱蛟抱起雙臂,不屑地冷哼一聲,「惡人谷裡面,就沒有採花賊?再說,他如果真這麼仗義,幹嘛不把白慕仙直接殺掉?退一步說,痛快點告訴我們那淫賊的身份也行啊。留一張不清不楚的紙條,這算哪門子出頭?」
庾冰跟孔孔星侯對望一眼,皺眉道:「據我所知,王遺風身邊似乎真容不下採花賊。如果谷中惡人有此劣跡,經查實一定被逐出谷外。至於你說的第二點……我也不明白,也許姓王的確實是在故弄玄虛,用兩行詩來逗我們開心。這個魔頭行事,豈是你我能夠揣測的。」青衣人說到這裡沉吟片刻,又轉向村長:「不知貴村三十五年前有沒有外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