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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芸芸和馮凱安這時都已經鑽入了纜車裡,楊榆則站在門口正朝閆康招手,後者快走了兩步來到大個子身邊,隨著他魚貫而入。車廂已經有些舊了,到處都是掉漆,好在地方很寬敞,至少還能再坐下兩個人,就是頂棚有點低,像楊榆這樣的個頭只能委屈地把身體縮起來,車門上方靠近廂頂的地方鑲著一塊鏽跡斑斑的銅牌,也許是纜車的商標,但是鏽得太厲害,上面的的字跡很難辨認。閆康坐定後,楊榆正要把門關上,忽然車廂外又出現了一個人。那人約莫四十歲上下,顴骨很高,眼睛很小,神色異常陰沉,他穿著灰撲撲的卡其布外套,頭上戴著老式登山帽,腳蹬老式布鞋,典型小地方出來人的打扮。
只見這不速之客兩隻手扒住車門,不由分說就坐了進來,對車上四人的詫異視而不見,一臉的理所當然。四人相互對望了一眼,也只有無可奈何,楊榆「砰」地一聲關上了廂門,纜車徐徐向山上開去。
閆康望向窗外,腳下的廂底在帶著他們快速升高,一開始他還能看見下方掠過的樹木,沒過多久後,下面的一切就都隱沒在了霧中。依稀可以看見遠處有幾道朦朧的輪廓,卻也說不清那些是什麼。
纜車內的氣氛有些拘束,大家都沉默不語,儘量不把視線落在陌生人的身上。閆康打開他的書,正要繼續往下讀,忽然那個人中年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臉上的表情嚴肅中帶著一點神經質。閆康被他嚇了一跳,慌忙抽回手臂,中年人倒也沒有再動手拉扯他,只是對著閆康默不作聲地用兩隻手飛快比劃著名,活像是一隻老猴子。他眼睛瞪得滾圓,嘴唇緊抿,眼神中似乎還有點斥責的意思,只是,他始終不發一言,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愣了好幾秒,楊榆才明白過來:「他是個啞巴。」
那個啞巴還在不停重複他的手勢,表情里已經有了七八分的不滿和急躁,眾人面面相覷,對眼前的情形都有些迷惘。葉芸芸用猜測的語氣說:「也許他是要你把窗戶關上?」閆康將信將疑地點點頭,然後搖上了車窗,這招真管用,中年人立刻恢復平靜,老老實實坐回了位子上,一雙神經質的眼睛在四個驚魂未定的大學生身上掃了兩圈,就自顧自去看窗外了。
這時濃霧已經徹底吞噬了一切,透過車窗,周圍都是一片白膠似的氤氳,閆康環顧四周,發現車廂外唯一能看見的,只有頭頂上一小截黑漆漆的纜索,纜索的兩頭都隱沒在濃霧中,讓有了一種命懸一線的錯覺。
「我說,我們幹嘛非要坐纜車上來,」楊榆不滿地嘟囔了一聲,眼睛還瞟了一下啞巴,「爬山當然要爬上去才有意思。」
「我們要體諒一下女同胞嘛。」馮凱安笑著打圓場。
葉芸芸聽了這話,臉上老大的不樂意:「怎麼?是我拖累你們了?」
「跟小葉沒有關係。」閆康一面翻書,一面慢悠悠地說:「01年那場山火之後,通向主峰的棧道就被燒斷了,巡山人員有一條專門的山路可走,但是遊客要去主峰的話,就一定要坐纜車。」
「怎麼?這座山以前發生過山火嗎?」葉芸芸問。
「你不知道?」馮凱安臉上掛著一副異常浮誇的吃驚表情,「這件事當時鬧得挺大的,因為火燒得太急了,有好幾個遊客沒有來得及撤下來。」
「別嚇我。」小姑娘的聲音里明顯有了膽怯。
「真的,後來整個景區關門整改過,直到現在,北山也沒有開放。以前我在網上看到一張帖子說,山火過後,有個巡山人在北坡上發了瘋……就在我們腳下這塊地方。」
「行了,別說了!」眼看對面坐著的葉芸芸臉色已經慘白得像是張紙,楊榆沒好氣地打斷了胖子。其實不用他提醒,馮凱安這時已經停了下來,一雙眼睛盯著旁邊的啞巴,雖然啞巴一直望著窗外,可是他總覺得剛才感覺到了啞巴那神經質的視線。車廂里又恢復了安靜,只有纜車小幅搖晃發出的「咯吱」聲在眾人身邊搖晃。
「別聽他瞎說,」閆康也不滿地瞟了馮胖子一眼,「過火的是北山,我們是在南山。」
馮凱安有點不服氣,他翻開了旅遊手冊,把其中一頁指給閆康看:「瞧,纜車就是從北山上穿過。」閆康接過手冊掃了兩眼,又往後翻了兩頁,才重新把冊子扔回給了胖子:「這是舊纜車路線,九十年代就廢棄了,我們現在坐的纜車是新路線,在後面一頁上。」
馮凱安再一次仔細看這一頁的地圖,才終於在纜車圖標的右上角里看到了模模糊糊的「作廢」兩個字,果然自己又鬧出了笑話,他雖然老大不高興,還是不情願地住了嘴。
「那個……為什麼會作廢?」葉芸芸怯生生地問。
「據說是九十年代因為超載發生了嚴重事故。」閆康說著低下頭繼續去啃他的書本。「那起事故其實挺奇怪的。」他心裡這樣想,但是他並沒有把話說出來,他不想加重小姑娘的恐懼。
葉芸芸沒有繼續問下去,她坐在位子上,不安地絞著雙手。外面的濃霧一點也沒有消散,就像是四堵白色的牆壁死死圍在了車廂四周。
又過了四五分鐘,楊榆忽然開口:「怪了。」,他的語氣里第一次參雜了些許不安,「怎麼還沒到站?」其他人臉上也浮現出疑惑的表情,纜車已經上行了至少二十分鐘了,什麼索道能有這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