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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近一段時間,筆者都沒有能夠聯繫上老先生,根據他發來的站內信,王策先生不知為何中斷了幾十年如一日的「白案」的研究,轉而對前些日子畏罪潛逃的郭姓經理人產生興趣。在他最後留給筆者的信息中,特別提醒我注意一個網名叫「國學科研」的人。說實話,筆者並不太明白王先生的意思,因為這個人筆者不但知道,而且還曾經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國學科研」的真名叫做佟美躍,某種角度上說,他曾經也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人物。
02年佟美躍上線過一個簡陋的個人站點,差不多到了11年左右,該站點因為欠費而關停,之後他就一直混跡各大論壇宣傳他所謂的科研成果。
他的「研究方向」大致分為兩個時期,09年以前他致力於用各種國學經典解釋量子力學,站點裡的文章都是對《易經》或者《詩經》扣字截句的牽強附會。09年以後他文章的風格陡然一變,開始宣揚外星人威脅論,主張地外生物很久以前就已經潛伏在地球上對人類虎視眈眈。這些無稽之談迎合了當時網絡上很多陰謀論者的口味,在12年前後竟然讓佟美躍成為了一個熱點。筆者當時在上海某報任職記者,受銷量所累,勢必不能免俗要去寫一些博眼球的文章,對他的採訪就是在那種情況下完成的。如今佟美躍已經不知所終,筆者只能憑記憶把當初採訪的情形摘錄一二,好讓大家對此人有一個大致的了解。
佟美躍約莫40歲年紀,偏胖,蓄鬚,左腳有些不便。他的家位於上海閔行區一棟70年代老公房內,因為主人從來不拉起窗簾,室內常年缺少光照。50多平米的兩室一廳里幾乎沒有落腳之處,除了成箱的簡易速食和瓶裝水,其它地方都被他自費付印的書籍填滿。佟先生還非常熱心地送了我幾本他的大作,但是由於刊印質量與他本人的文筆問題,筆者至今都沒能把其中的任何一本讀完。
佟美躍當時告訴筆者,他大約每隔兩個月化妝出門一次採買食物飲水,這樣做是出於自身安全考慮,因為他堅信外星人已經通網絡注意到他了。
「國學科研」翻著他的大作告訴筆者,地球上有著千千萬萬的外星人,每一個都對對地球不懷好意。其中最邪惡的是一個叫做蟾廷的百歲外星老人,佟美躍堅稱對方正在派遣各種間諜想要滲透進「地球安全堡壘」——就是他家。
而與此相對的,宇宙中還有一股正義的力量——佟美躍叫它銀色聯邦——億萬年來,銀色聯邦早已暗中幫助過地球人無數次,而這些事情,《詩經》中都記載得清清楚楚。
佟美躍網上的發言一直在暗示他20歲時,曾經接觸過外星人,對此筆者專門向其求證過,但是得到的回答卻很含糊,佟美躍似乎很不願提起這件事,多次用「談那些沒用」搪塞。事後筆者專門去調查了佟美躍的履歷:佟美躍因為涉嫌校內詐騙,20歲那年主動輟學前往江蘇盱眙,在舅舅的修車廠中擔任學徒,那一年年底,他因為與舅舅發生矛盾獨自一人出走,2天後,他出現在距離出走地60公里外的淮安市洪澤縣(現洪澤區),當時他渾身衣服都已經濕透,正沿著洪澤湖岸自南向北走,左腳有明顯傷痕。佟美躍對於自己這兩天內的去向要麼裝聾作啞,要麼答非所問,沒過多久,他便回了上海。
對於佟美躍那一年的資料,我們只能找到這些,但似乎從此以後,佟美躍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多疑,他身邊有好幾個親友都表示,曾經聽到他在情緒失控邊緣提及「蟾廷」,「羊頭佛」,還有「博山」,想必各位「白案」愛好者已經同我一樣發現了這些名字的不尋常之處。
筆者當時尚未接觸「白案」,所以並沒有就這些名詞追問當事人,然而事後翻閱他送的書籍,筆者發現這位「國學科研」專家顯然是把異客與天兵天將之類的傳統信仰混為一談了,在他書中,大贇荒佛都是頭戴紫金冠,手持兩刃三尖刀的戲台形象。難怪佟美躍自己也承認,他的這些書銷量非常慘澹,在他印象中,這些年來只有一位被他當做知音的「王老先生」,是主動登門購買他大作的。
筆者起身離開之前,佟美躍向筆者展示了他最新的成果,那是一篇對博山的專題研究報告,在文章的前半部,佟美躍羅織了許多毫無說服力的證據,試圖證明博山就在舟山群島以東大約三百海里的公海上,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其中大部分的論據竟然是直接摘抄他自己過去刊印的書籍。
文章中,他特別提到了唐代天寶年間某位「鶴姓」道士的出海遭遇,他認為該道士在行程的最後階段曾經直面過博山的一部分精魄。佟美躍給我的書籍里也記載了類似故事,但也許是刊印上發生了失誤,書中這一部分大量段落之間無法銜接,筆者只能盡力猜測他想表達的意思:書中隱晦地提到某位幾百歲壽命的海盜從月亮上強奪了什麼東西,以及,道士最後將一盞霧燈歸還原主才保住了全船人的性命。(佟美躍始終在用一種躲躲閃閃的語氣暗示陰月亮與霧燈——獨孤元應的頭顱——之間存在某種隱形聯繫,這似乎與王策先生的某些觀點不謀而合,我們知道,王先生一直認為陰月亮是死神在海上的導航信標。)
筆者遵循王策先生的意見,將佟美躍當年贈送的書籍重新翻出來,摘錄下涉及道士出海的內容交予胡婷教授。後者同我的想法一致,認為這些錯謬百出的記載沒有任何研究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