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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點以來,病人一直在使用不明來歷的儀器進行觀測活動,他聲稱目前病院所處的位置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時空觀測點,目前部分功能可疑的器材已被沒收。經過多次勸導無果後,院方找來了無名氏(病歷——00449盲劍客)帶著盲人杖與該病人溝通,短暫溝通結束後,病人保證未來觀測會走完整申報流程。
根據病人的描述,二等獎號是一艘超光速遠航船,配有最先進的動力系統,雖然飛船本身是出於和平目的被建造出來的,但不知為什麼,它總會捲入事關銀河的大規模危機之中。病人曾經向醫護人員展示過他肩膀上的一處灼傷,他說這是他在一次宇宙衝突里,被一個名叫維克多?倫敦的無賴收債人打傷的。當問及宇宙文明中為什麼會有收債人,以及外星人為什麼會有英文名字時,病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附錄3:【相關儀器測試報告:連結失效】
第340章 第十六章【剪子河】
我不知道剪子村跟剪子河是誰得名於誰,在我印象中,它們似乎從來都是對方的一部分。
剪子河算不上很乾淨,每年來汛總是裹挾著大量泥沙污穢,但是在這樣一個地方,你還能要求什麼呢?我還記得小時候每到冬天,我都會找機會去剪子河游兩次泳。那個年紀的我還做著走出去的夢,對世界還沒這麼失望,別人說的話,我多少還能聽進去一點。
冬天每次下河,都是一次殊死搏鬥,你最好做好被迎頭痛擊的準備,不過事實上,怎樣的準備都是不夠的。我跟剪子河較量了一輩子,對於它,我算是一個專家了。剛下水時是總最難熬的,人們會下意識地蜷縮起四肢,但如果你真這麼做,那情況只會越來越糟,你將很快耗盡最後一點熱量,最後只能精疲力竭地爬回岸上。
正確的做法是咬緊牙關,拼死打開手腳,讓血液流動起來。劃第一下水時感覺就像在跟全世界抗衡,但是第二下就會好一點,第三下更好,漸漸地,你就能在水裡行動自如,仿佛周圍的一切都重新運轉了起來。
坦白說,剪子河從來沒有給我帶來什麼好的記憶。印象中它總是冰冷徹骨,像刀子一樣扎我的全身,還飄著讓人無法忽略的異味。但我還是喜歡跟它獨處,因為它不複雜。在水中你唯一需要對抗的,提防的,就是寒冷,你傷害它,它也傷害你,如此直接。
我有多久沒有再冬泳了?差不多就跟我放棄離開村子一樣久了吧。當我感到反抗已經沒有意義時,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如果說離開剪子河,擁抱剪子村意味著長大,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長大的。只是有一年,我忽然忘了下水,然後第二年我又忘了。很多時候,成長並不意味著脫胎換骨,它包含著許多的妥協,許多的不得已,當你回望你的一生,努力想要弄明白,你是如何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時,看到的往往只有一地雞毛。而對於我來說,事情也許可以描述得很簡單:我還是我,剪子河也還在那裡,只是它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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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在這個煙霾繚繞的午後,在這個荒蕪的墳包頂上,我會再次想起那條河,那條牽絆著我整個少年時代的河流。說來我自己也感覺好笑,剎那之間一陣陣悸動襲上心頭,讓我急迫地想要再游一次泳。
是的,時隔多年,我的手腳早已生疏了那種洞穿肺腑的寒冷,但是我知道我可以面對它。我忽然回憶起了兒時胡作妄為的勇氣,回憶起了對於傷害與敵意的不屑,已不年輕的我胸口重新燒起火來,我想同那條河再次白刃開戰。
我站在墳包上心思恍惚,渾身顫慄不已,兩隻眼珠一陣陣發燙。這是我的老毛病,宋大夫說,我的血太熱了,一旦亢奮起來,熱量就會散不出去,只能燒滾了血液,在全身橫衝直撞。
我知道這股無法按捺的激動因何而起,庾冰跟古澤對於白慕仙的描述對於我來說並不陌生。左手無名指不能彎曲,右眼只能斜視,我確實認識這樣一個人,他來到剪子村的時間跟白慕仙退隱的時間剛好相符。更重要的是,古隱蛟與孔星侯說,他們在村子裡沒有找到外貌相近的人,他們並未說謊,只不過有一個人,早幾年把家搬到了村外,秦小阿過去的祖田旁。
我知道我應該把這些告訴庾冰,但當時我的心已經被熱血灌滿了。我站在青衣人背後,只掙扎了片刻時間,就下定了閉口不言的決心。我的腦子很亂,無數個念頭像秸稈熱灰中的火苗一樣瞬起瞬滅,下一步要怎麼做,我不敢想,但同時心中似乎又無比清楚。我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或者說,期待未來會發生什麼,但當時已經被迷住心竅的我並沒有發覺,在此刻跟那個未來之間,橫亘著多麼讓人絕望的不確定,那一刻我沒有去想,我放棄了思考,我真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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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片木籬倒在了泥地里,像是一具四肢張開的屍體。
「豎法不對。」庾冰冷聲道,我聽不出他是在指責村民,還是僅僅說出事實,「有人把活干糙了。」
丁結骨這時也走了過來,他低頭看著木籬殘骸,就像一個仵作在審視死者。過了半晌後,村長才開口:「讓所有人都停一停吧,然後你往前走,我往後走,我們再檢查一遍工事的情況。」這些話說得並不重,但也絕不是商量的語氣,庾冷泉點點頭,一言不發地朝前方另一個修築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