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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男子」,我不懂庾冰為什麼會用這四個字,不祥的預感當頭罩了下來,但我還是暗地咬著牙,心裡生出倔強。我已經見識過了命運的荒誕,現在我倒要看看,它究竟還能荒誕到什麼程度。
「因為,呃,白慕仙,可能是一個,陰陽人。」
我看著庾冰的嘴在動,但後面的話我都沒聽見,我的耳中只有陣陣轟鳴,仿佛灌入了全世界的嘲笑聲。
「陰陽人……怎麼……成為採花賊的?」我艱難地問出這個問題,懷疑自己會不會在崩潰下奪門而逃。
孔星侯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魏兄,江湖上的怪異與離奇,超出你的想像啊。白慕仙的行徑,我們實在羞於啟齒,只能告訴你,她不能人道,卻依然是採花賊。我們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因為這只是一種可能,還不能夠確定。」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只是感覺自己的全身都麻木了,有一剎那,我甚至想拉著他們去村尾的廢井,當然,我還沒有瘋到這種程度。
我站在他們面前,有一種赤身裸體的錯覺,天地仿佛都在旋轉,而且越來越快,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繃緊身體,因為我害怕一動就會癱軟在地上。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我決不能跟著這群人走,我跟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
正在這時,丁結骨走進屋內,手上拿著一副長卷:「孔先生,這個你漏在房裡了。」孔星侯略顯遲疑地接過長卷攥在手中,神色變得有些淒涼。
「老孔,這是什麼?」庾冰問。
「還記得在魏家老樓里,我答應譚梨,替她畫一副』血眼龍王』蕭沙像嗎?」孔星侯手撫長卷,眼圈已然紅了,「現在畫成了,人卻不在了。我原本是存心不想看到它,怕睹物傷神,才把它留在這裡。」秀才頓了頓,又抬頭安慰村長:「丁老丈莫要在意,你還畫給我也是好心,反倒我把東西留在別人家,過於唐突了。」
說罷,孔星侯展開長卷,三人望著畫中男子,久久不言,似乎是在悼念故人。此時我站在他們對面,魂魄早已飛出九霄雲外,縱然知道』血燕龍王』是天下少有的奇男子,可哪還有看畫的閒情。
丁結骨卻湊上前,掃了眼畫中人物,忽然「咦」地一聲:「這,這不是』白衣先生』嗎?」
第362章 第三十五章【尾聲,下
話音未落,庾冰幾乎跳起來:「你說什麼?」
村長一臉懵懂,顯然未曾想到浩氣盟會有這種反應,他無辜地指了指畫卷:「上面畫的,就是前兩天來村子的』白衣先生』啊,除了沒有這滿面虬髯,其它地方簡直一模一樣。」
「』白衣先生』,你說』白衣先生』是……蕭沙?」孔星侯問,他的嘴角不自覺地連連抽搐,像是身上發作了一塊說不清位置的痛處。講實話,我從沒想過素來溫雅的秀才,會露出過這種滑稽表情,這讓我險些失笑出來。
丁結骨也被孔星侯弄得有些畏懼,老村長生怕惹怒江湖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斟字酌句:「呃……老兒只是說,他就是你們來之前,逗留在村裡的那位先生。」
「不,不,不可能!」古隱蛟皺起眉頭,斬釘截鐵道,「蕭沙從不穿白衣,他多少年來一直都是胡僧打扮!江湖上無人不知,偏好一身素白的只有……」
「衣服!」庾冰出言打斷了矮漢,他緩緩把視線從畫上移開,聲音猶如夢囈,「……是可以換的……鬍子,是可以修的。」
「可這,這是怎麼回事呢?」矮漢急得連連跺腳,他面色通紅,目光逐一掃過房內所有的人,「誰能告訴我呀!這到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意思就是說前兩天來的根本不是王遺風!」庾冷泉回以一聲怒吼,臉上交織著失落與窘迫:「我們都中了蕭沙的計了,當年安排胥肆來剪子村避難的是他,現在當著眾人面殺死胥肆的也是他,他……一直在演一場戲!」
「演戲?演給誰看?」
庾冰垂下頭,露出無力的慘笑:「演給……我們看……」
誰都沒有接話,古隱蛟張開嘴,但不知該說些什麼,顯然,他還是不明白。
只有孔星侯像是明白了,他望著庾冰,面白如紙,一副大夢初醒的模樣。
「是的,他在我們到達之前就演好了全部』雪魔』復仇的戲碼,我們沒有見到他,卻被他哄著置身戲中,還真當』雪魔』已經報了仇。現在看來,既然他不是王遺風,那麼被殺的胥肆當然也就不是謀害文姑娘的兇手,真兇的線索依然留在魏家老樓里……」
庾冰復而又抬起頭,他看著孔星侯,兩人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恐懼,還有萬事皆休的絕望:「但是……老樓被燒了,是……我們燒的!」
庾冷泉說得沒有錯,蕭沙不是神,他也有害怕的事情。而作一個為孤家寡人,』血眼龍王』最恐懼的,莫過於浩氣盟跟惡人谷,這兩個江湖上最大的組織聯手對付他。王遺風跟謝淵當然算不上是朋友,兩人之間還有著血海深仇。但是蕭沙知道,如果目標是他,王謝絕不是沒有聯手的可能。
所以蕭沙要確保,這種可能性徹底消失,如果可以,他需要有人站出來分擔』雪魔』對他的仇恨。計劃就是這樣開始的,他拋出了一個王遺風即使明知有詐也不能不接受的誘餌:殺死文小月的真兇,所有人都不會懷疑,』雪魔』為了這個,可以再血洗一次自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