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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人們發現林金秤的屍體開始結絲,起初他們以為是屍體發霉了,就草草地做了些清理,哪知第二天,屍體竟然結出了一個繭。當時的仵作嚇壞了,堅持這樣的屍體必須立刻火化。但是不知為什麼,縣令胡伯卻沒有這麼做,他下了一道至今人們不能理解的命令,他要求把林金秤的屍體放回殯宮,並且把殯宮封了起來。
五天後,當封條開啟,眾人驚恐地發現,整個殯宮都已經被白絲掛滿,如同一隻巨大的蜘蛛巢穴。林金秤的繭被厚厚地裹在當中,繭的尖頭處長出了密密麻麻的類似於桔梗一樣植物,頭頂上還附著著許多香菇菌絲一樣的東西,一種木頭霉變的臭味從繭中透出來,讓人無法忍受。
「道長,你有沒有聽說過冬蟲夏草。」知了問,語氣裡帶著一絲戲謔,仿佛在說一件非常滑稽的事,「不管那個繭原本是要結出什麼的,林金秤都失敗了,那些殯宮滋生中的真菌,把繭里正在發育的東西徹底殺死了,現在你看到的,其實是一副菌類借屍還魂的軀殼。」
第98章 第六章第二十五節【還
胡伯一把火燒掉了殯宮,然後把繭帶去了沙漠。他之後的歲月沒有一天不生活在驚惶中,直到南蠻的疫病將他帶走;林金秤,則再也沒有出現,人們漸漸忘記了這個人,在內心深處期盼著她永遠不會從那片死寂的沙漠深處回來。
「道爺,我們……去山神廟裡暫避一下,他們找不到那裡,我師轉眼就……」知了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周問鶴的大笑硬生生打斷了:
「賢弟啊,賢弟!你還不肯說實話嗎!」周問鶴的眼中已經有了眼淚,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委屈,今天一天之內,他已經在身邊發現了太多的隱瞞與謊言,然而,知了對他的打擊卻絕對是最大的,「你的師傅根本不會來,他根本不知道你我在這裡!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終於,他在少年的臉上看到了錯愕,這個把大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孩子,他的一言一行都完美得如同表演,現在,他也方寸大亂了,就像是一隻落進水裡的貓,優雅褪盡,全是狼狽。
「道長你在……說什麼?」但是他方寸只亂了一眨眼的功夫。緊接著少年又重整旗鼓,在他臉上堆滿了孩子才有委屈與惶恐,這速度太快,委屈太真,以至於道人幾乎要懷疑剛才自己看到的是幻覺。
道人從懷中取出了一小張紙:「需不需要貧道來提醒你,這上面寫著的是什麼。」
知了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他蒼白的面孔沐浴在紅光里,就像是一盆血潑在了一塊慘白的肉上。
「這是你留在萬花谷摘星樓上的字條吧?」
知了沒有否認,聰明如他當然知道抵賴只是浪費自己的時間,他一臉的茫然,就像是一隻面對主人屠刀的家畜,「這……你是怎麼找到的?」
「當我看到字條,我的第一反應是,這字條你是給我留的,但是當我在老店看到你的時候,你完全是一副偶遇的樣子,我一直對此困惑不解。然而剛才,李無面進來前,你一直竭力勸我留下。我忽然意識到,不管你是打算把字條給誰,我都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道長說著將字條扔在地上,紅光中那幾行娟秀的小字攀附在字條上,像是在跳躍一樣。
小字共有三行,第一行寫著「許亭為荒佛來觀星樓」;第二行寫著「我在茅橋老店」;第三行只有四個字:「阻止獻祭。」
「茅橋老店這三年來都沒人來拜訪過了,你來這裡的原因,要麼是鬼和尚,要麼是我。我想你不會是為了鬼和尚而來的吧?你從摘星樓回來後,就直接來茅橋等我,當我到了之後,又假裝是跟我巧遇。可是你怎麼知道鬼和尚會把我帶到這兒來的呢?除非……你跟鬼和尚是串通好的!」
知了緊抿嘴唇,一言不發。道人看他瘦小的樣身影,心裡竟然有一些心疼。隨之而來的怒氣直衝腦門,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清醒一點。
「許亭是荒佛的人?我想如果是這樣,許臨淵一定很不願意看到大贇回來!群星已經歸位,所有心懷鬼胎的人都面臨洗牌。其實很多人都想告訴我呀,很多人一直都想告訴我!但是我卻聽不進去!開勺萬債?」道人忽然發狂一樣大笑數聲,然後眼神忽然變得清澈而凌厲,「改朝換代!誰都擋不住大贇!許亭是不是想另謀一條活路?還是打算跟在荒佛後面尋求庇護?那你又是為了什麼要出賣自己的師父?」
「道長,我知道我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但是,我真的沒打算害你呀!如果事情都按照我的安排發展,沒有人會受到傷害,都是鬼和尚在節外生枝……而且,我真沒想到李無面會在這兒!我求求你了,快跟我躲去山神廟!留在這兒我們都要死的!」
周問鶴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怕死?小子,你看看我,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到了老店之後,我根本就沒打算活著離開。」他抬手指了指殷紅的天空,「你再看看如今的處境?還要怎麼躲才能活命?像老鼠一樣?還是像螞蟻一樣?還是像豬狗一樣?不必了,這三天裡面,我已經躲夠了,怕夠了,我不想再躲了,今天如果誰要來,就讓它來吧,荒佛也好,大贇也好,你身後那個東西也好!」
知了一驚,他急忙回頭,這才看到身後地平線上的那個黑影。他隨即撲倒在了地上,五官因為絕望而劇烈扭曲,現在他的表情實在是難以形容,就像是喪失了控制,臉皮糾結成了一團,這張原本俊美的連如今看起來觸目驚心,不親眼看到,絕無發現象世界上會有這麼驚悚可怖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