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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大約就是在我與老宋飲酒的時候,魏鯉趁著古隱蛟與村民起爭執的機會,從後窗悄悄翻入村長家,幾天來,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獨自面對譚梨。
現場沒有目擊者,但後面發生的事可以通過掀在地上的衾被,丫頭撕開的衣襟,還有她口角的污跡推測出來。
就在魏鯉獸性大發時,譚梨卻剛巧從一整天的昏迷中醒轉過來。身受重傷的丫頭當然不是魏鯉對手,本來傻子可以肆意逞凶,但是他卻嚇壞了,方寸大亂間,他出於本能用手去塞丫頭的嘴,幾乎把整隻手都塞進去了,直到把丫頭活活悶死。
我不知道這個過程到底持續了多久,我衷心希望它能短一點,越短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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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隱蛟領著人去找二枝,我則與孔星侯一同搜尋魏鯉的下落。我們身邊都沒有帶多少人,因為大部分村民此刻仍然在修築工事,我很感激庾冰的通情達理,沒有因為同伴的死而遷怒鄉親。但在我心中還是隱隱感覺不安:現在天色將晚,任誰都已經無法離開村子了,但是明天呢?譚梨不在後,還有什麼能把這三個人留在村里?
我們找了好幾個地方,從田間廢屋,到骯髒的泥坑,還有其它各種正常人想都想不到的藏身處,都沒發現傻子的蹤影。我有些著急了,誠然,我是除二枝外最熟悉傻子的人,但我對他的了解也僅止於此。我其實並不知道我這位名義上的兄長,平日裡是怎麼過的,都在想些什麼。每一次,都是他自己出現在我們面前,鬧騰一陣後被二枝帶走,沒有人知道他們接著去了哪裡,也沒有人關心,誰會在乎夏天的蠅蟲會飛去何處呢?
有村民一度提出去大夫家看看,我聽後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好在沒有人應和這個提議,大家都知道魏鯉不喜歡大夫,我逃過一劫,如逢大赦,不知道這樣的好運氣還能維持多久,心中暗暗期盼傻子快點現身。
結果,反而是另一批人首先發覺了魏鯉的行蹤,他原來一直在暗處偷看村民們修築工事。傻子形跡敗露後,工地上的人們自發拿起棍棒尖樁,朝他一擁而上,喊殺之聲不絕於耳。
傻子於是開始沒命地逃,他從小在野地里長大,而村民們勞作一天早已筋疲力盡,結果一群人竟然圍堵不住他一個。
魏鯉帶著一大幫人在村里轉了好幾圈,打碎了沿途所有的東西,他一度爬到屋頂上與眾人對峙,然後又大呼小叫著從另一側跳下來逃走,看見追逐留下的一地狼籍,我甚至還有點想笑。
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傻子也漸漸開始走投無路了,最後,我們把他一直驅趕到了魏家老樓里。傻子上樓後不停從窗口丟下東西,一時間倒沒人能闖進大門。
庾冰跟古隱蛟也到了,人群立刻為他們分出一條路。看見傻子,古澤的眼睛霎時紅得像是要流出血淚,但前者非但不害怕,反而衝著下面「嘿嘿」痴笑。
「浩氣,浩氣!」他在窗口拍著雙手,滿臉的紅光,「燒啊,燒啊!我要燒啦!」
第356章 第三十章【魏鯉之死】
這就像是一出獨角戲,我們默然圍在樓下,仰頭看著樓上窗口的荒誕表演。眾人的視線一定讓魏鯉更興奮了,他用爍爍放光的兩眼掃過樓下每一個人,最後視線落在我身上。
魏鯉朝我頻頻招手,顯然是在叫我上去,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窘迫地環顧四周,不管從哪個方面上說,我都不想跟他扯上關係。
傻子看叫不動我,也不再勉強,他似乎立刻就對我失去了興趣,又開始鬼吼鬼叫,有時候是衝著樓下的人,有時候是對著漸漸陰暗下來的天空。
庾冰始終不發一言,我知道如果他願意,此刻抓住傻子易如反掌,但他到現在都沒有動過,看傻子的目光仿佛看瓮中一隻老鱉。我忽然明白了他此刻的想法,當你手裡捏著一隻蟲子,隨時都可以要了它的命時,你豈不是也會多欣賞片刻它掙扎的模樣?我如果是庾冰,我也會陷入思索,思索著用什麼辦法殺掉魏鯉才最解恨。
風越發大了,陰濕的空氣卷過樓前,揚起一團團沙塵,讓我忍不住眯起眼睛。天空泛著最後一絲黯淡的青光,舉目望去滿天都是灰敗混濁,猶如生滿了污穢的泥蘚。
每個人都在等著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們頂著風肅然而立,像是在參與什麼隆重法事。
最先失去耐心的是魏鯉,他焦躁地東張西望了一陣,繼而又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們視線相交時,他咧嘴笑了,是那種辛災樂禍的笑容,那一刻我堅信他的笑容是有深意的,他一定知道一些什麼,關於我的身世,關於魏家背著我乾的勾當。從小到大我都是一顆任他們擺布的棋子,他們從來沒有告訴我過真話。那一刻傻子俯視著我,我仿佛在他背後看到了魏家四代所有的成員,他們對我而言就像寺中那些金剛泥塑,如此可怕而又陌生,我從不敢直視他們,更不敢猜測他們的想法。如今他們全浮現在魏鯉身後,個個臉上都帶著勝利者的輕蔑,我面對傻子,就仿佛在面對整個魏家。
我的胡思亂想並沒有持續多久,魏鯉忽然仰天大笑。「燒啊,燒啊。」他尖叫兩聲,人就從窗口消失了。
村民們騷動了一陣,旋即又恢復靜默,庾冰看向我,我成竹在胸地點點頭:「這棟樓絕對只有正門可以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