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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陽——劍徒?,接——招——」說話間李無面雙足再次離地,這一回沒有了剛才的幽怨與神秘,卻憑空多出了好幾層殺意,這一招,沒有花哨,沒有巧變,只有毫不掩飾的殺機!生死存亡之際,周問鶴萬不得已,一咬牙,又是「三環套月」。可惜如今這一招和剛才比起來,完全是有形無神,轉瞬間李無面一掌已壓倒腦前……
道人雙眼一閉,打算聽一下自己腦門碎裂的聲音,聲音是有的,腦門卻沒有裂開。「彭!」道人只覺得一個碩大的麻袋撞到了自己的身上,一股渾厚而瘋狂的內力盪得他氣血翻騰,整個人像是短線的風箏一樣飄了起來,然後,整個世界的重量都消失了,道人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一團鬆散的蕁麻,在空曠的天地間不停地往下墜,卻似乎永遠墜不到地面。他的眼角掃到了李無面,看見葉凡和無漏僧正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壓制他。然而面對狂怒中的灰袍人即使是他們兩個也只落了個疲於應付。他抬眼看了看天空,一縷縷冷酷的魚肚白色將天際最後一抹厚重的漆黑分割,吞噬,黑白的邊際在眼光下迅速地向後消融,誰能想到啊,白天黑夜交替的那一刻,竟是這樣的慘烈。
終於,周問鶴的身體重重撞在了地面上,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首先傳入他腦海的並不是身體痛楚,而是草地上泥土的芬芳。他睜開眼,無意識地盯著面前的一叢不知名的野草,一隻小蟲正俯在野草頂端展翅欲飛。
當痛楚襲來的時候,周問鶴被一下子拉回到了現實世界,他已經動彈不得了,只有乖乖躺在地上聽一邊那三個人的打鬥聲,真奇怪,他覺得這三個人和自己好像絲毫沒有關係。一切都變得那麼不真實,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身處一個漫長的夢境中。
所以,當那個聲音響起的時候,他險些忽略了過去。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的聲音,安靜,溫柔,和善,像是每個男人記憶中都會有的,童年裡為自己講過故事的鄰家姐姐:「磨刀哦,磨刀哦,剪刀,菜刀,剔骨刀,修眉刀,裁紙刀,一把五文錢,兩把八文錢……有誰要磨刀嗎?」
第24章 第二章第十七節【夜來
幾乎一聽到那個聲音,周問鶴就愣住了,他艱難地支撐起身子,想要坐起來,但無力的雙手讓他重重地砸在泥里,他整張臉上撲滿了褐色的塵土,嘴裡面也滿是干泥。但是他卻笑了,來不及把那一口苦澀的干泥吐出來就哈哈大笑起來,結果乾泥嗆進了他的肺裡面,笑聲最後變成了劇烈的咳嗽,然而咳嗽中卻還是夾雜著狂笑。
無漏和尚也笑了起來,一隻手握著金剛杵,一隻手摸著反射著金光的大腦袋,「嘿嘿嘿」地傻笑著,他越笑越開心,乾脆捂著肚子蹲了下來。
葉老五也在笑,他一隻手捋著剛長出不久的鬍子,儒雅的笑聲中透露著一種可愛的天真。
道人還聽見了一個人的笑聲,那個人就躺在自己身旁。薛煮劍嘴角掛著未乾的血跡,身子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每一聲笑都讓他蜷縮得更緊,臉色更白,但他還是在拼命地笑,笑個不停。周問鶴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原本青白色的道袍如今被鮮血染上了好大一塊殷洪,這就是了,剛才正是薛煮劍用身子擋住了李無面那一掌,然後他整個人被李無面轟得撞在道人身上,兩個人才一齊飛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在笑,只有一個人沒有笑。李無面。他不但沒有笑,他的眼神中又多出了幾分怒意。
笑的人之所以笑,不笑的人之所以不笑,都是為了同一個原因,同一個一目了然的原因:「聲音的主人一旦現身,此戰勝負,便已見分曉。」
晨曦的陽光中,從羊腸小道的盡頭走來了一個人。每次看到她朝自己走過來的時候,周問鶴都會產生一種錯覺,仿佛看到了一朵嬌艷欲滴的薔薇在夜色中緩緩盛開。這個身穿純陽道袍的女人有著一頭中原很難看到的如波浪一般潤軟捲曲的長髮,此時,在金色的晨光中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栗色。一雙美眸閃爍著靈動與高貴,眼底微微映出些許寶石般的綠色。她的腰間並沒有佩劍,而是挎著一把細刃的東瀛刀,她腳蹬著一雙難得一見的木鞋,走路的姿態優雅得如同一隻正要撲入貴婦人懷中的波斯貓。
女人的後面還跟著一個人,一個年約十五歲上下的少年,也是純陽道士打扮,腰間同樣掛著一柄倭刀,只是比起那女人的刀要短得多。少年皺著眉頭,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樣子。這件道袍對他而言顯得有些大了,以至於一雙手幾乎都要沒入了袖子裡。腳上也是一雙木鞋,可能是因為心情欠佳,把鞋子踏得「咵嗒咵嗒」響。
那個少年的懷裡躺著一隻貓,一直通體雪白的大波斯貓,躺在少年懷裡似乎讓它覺得舒服,此時它正懶洋洋地搖著毛茸茸的白尾巴,眯著一雙金銀妖瞳愛理不理地盯著眼前幾個人。這時,李無面的狂躁與憤怒已然散去了大半,他死死瞪著那個女人:「你也——來了?」
「嗯」女子用力點了點頭,「來了。」
「你來得——不是時候!」李無面咬著牙說。
「看起來……」女子調皮地四下張望了一下,「是不太是時候。」周問鶴看到那個女人望向自己,急忙伸出手來盡力揮了兩下:「餵~小磨!」不知道這句話哪裡得罪了女子身邊的少年,他朝道人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