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頁
施鳴野道:「我早已和你說過,你不必自責,若你不用十成功力,恐怕現在躺在這裡的便是你了。」
危蘭聞言問起蔣奎現在的傷勢,對方立刻搖首表示無礙,她溫聲道:「內傷不似外傷,萬萬輕視不得,倘若留下什麼後遺症,怕是會對今後修練武功造成影響。不如我幫蔣兄探探脈,看一看吧?」
蔣奎忙忙道:「怎麼好意思勞煩危堂主費心?」
然而危蘭已經伸出了兩根手指,他只能把自己的手腕放到危蘭的面前,讓危蘭把了一會兒他的脈搏。又過須臾,危蘭收起雙指,右掌卻倏地拍向他的胸口,蔣奎見狀大驚,下意識地出拳抵抗。兩人互過數招,周圍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驚道:
「危堂主,你這是……」
危蘭已經收回了手,向著蔣奎,亦向著周圍眾人躬身行了一禮。
「我以前聽不少江湖朋友都誇讚過蔣兄的武藝,因此心有好奇,才在剛剛試了一試,失禮之處,還望恕罪。」
她的語氣帶歉意,蔣奎也看得出來她剛才最多只出了兩三成功力,自然笑著道無妨無妨。
蔣奎確實受了不輕的傷,危蘭先把脈摸清了他的傷情,旋即再與他交手數招,大概估算出了他真正的武功修為在什麼程度——只論江湖年輕一輩,蔣奎比不上她和方靈輕,比不上施鳴野和留鴻信,比不上渺宇九劍里的藺江關蕭孟諸人,但和其他青年俠客相比,亦算是佼佼者。
而鍾離白的手下雖多,但能有本事和蔣奎打得兩敗俱傷的並不多,危蘭此刻暗暗思索起這些人的名字與武功特點。
都與眼前的這名死者對不上。
危蘭已經驗過一遍這名死者的屍體,通過死者手掌上的繭子,推測出他應是一位擅使雙刀的高手。
令危蘭感到無比疑惑的卻是:
——望舒旗下的高手壓根就沒有一個擅長使雙刀的。
如果他不是鍾離白的手下,甚至不是造極峰的弟子,這倒能夠解釋他在死前為何只說出「雲青」是魔教中人,卻不曾說出「雲青」乃是屏翳堂主方索寥的女兒方靈輕。
因為,他自己也並不知道。
危蘭在沉思之中,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從她袖子裡冒出的小蛇的腦袋,微微蹙起的眉頭昭示著她仍有許多困惑未解:若此人果真並非魔教弟子,他又會是什麼身份?他又是從何處得知雲青出身造極峰?他說出此事,又有何目的?
春夜涼風颯颯,稍過一會兒便吹進窗內。
施鳴野見她半晌不言,忍不住問道:「危堂主是看出什麼端倪了嗎?」
危蘭仿佛很遺憾地搖了搖頭,道:「慚愧,暫時還沒有。」
施鳴野「哦」了一聲,繼而也低頭看向在危蘭手臂上盤桓的那條小蛇,話鋒一轉道:「真沒想到危堂主竟還養蛇。」
危蘭淡淡笑道:「我和魔教妖女都在交往,養條毒蛇而已,施師兄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儘管她的聲音仍是一貫的溫潤,語鋒竟帶點刺。
施鳴野哈哈大笑道:「危堂主是因我師父的態度而遷怒於我嗎?」
實話實說,確是如此。危蘭不是聖人,終究無法永遠保持平常心,但聽了施鳴野這話,她倒頗有些不好意思,道了一聲抱歉。
施鳴野道:「我和方姑娘接觸的時間還是太短,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我不能妄下定論。危堂主若不介意,可否和我說說方姑娘究竟是因為什麼緣故才下定決心與魔教分道揚鑣的?如果她的確已棄暗投明,那我可以想辦法說服我師父。」
危蘭聽罷凝視施鳴野有頃,隨而微笑頷首道:「多謝。」
是以他們又在此地待了許久,交談了許久,依然未回護國寺。
而夜色漸深,護國寺內的江湖群豪已散了一半,星光稀稀疏疏,從樹葉縫裡漏下來,留飈正也準備出寺,路過一株柏樹,忽見自家女兒竟依偎在這株樹旁,當即停步,喚了一聲。
留煙霞並未留意周圍,不禁被嚇了一跳,道:「爹,你怎麼神出鬼沒的啊……」
留飈皺眉道:「是你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幸好是我,萬一來了敵人偷襲你怎麼辦?」他說著往左右望了望,見其餘江湖武士在別處待著,距離自己較遠,便壓低聲音道:「我問你,你老老實實回答我,你和危蘭、雲青的關係都不錯,你是不是一早就已經知道了雲青……不,你是不是一早就已經知道方靈輕是魔教的人?」
留煙霞沒好氣地道:「我哪裡知道?我要是一早就知道,我今天至於這麼驚訝嗎?」
留飈道:「那你覺得危蘭和方靈輕說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他本是嫉惡如仇的性子,平日裡最是痛恨那些惡貫滿盈的魔教弟子,偏偏他對危蘭和方靈輕這倆小姑娘的印象又極為不錯,當年漢中大地動,方靈輕是如何不遺餘力地救助眾多受傷受困的老百姓的,他都看在眼裡,這便讓他甚為糾結。
留煙霞想了片刻,卻未回答父親的問題,突然轉身邁步往前走。
留飈道:「你去哪兒?」
留煙霞道:「我們在這兒猜來猜去有什麼用啊,我直接去問危蘭。」
其實她早就打算和危蘭好好地談一談,只可惜適才危蘭與聶陽鈞、留鶴山包括留飈等人在僧房裡交談,憑留煙霞在俠道盟的地位,暫時還沒資格列席說話。這會兒留飈既獨自來此,看來他們終於散會,她當然得去尋找危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