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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是真的不打算再調查權九寒之事了嗎?
——她明明已從留影的口中問出星辰針的來歷,即使她不再對此事感興趣,方索寥能夠同意她放棄調查?
危蘭試探地道:「為什麼不是我在山裡找,你下山打聽?」
方靈輕笑道:「你們正道人士更擅長和老百姓交流,不是嗎?我可是魔教妖女,萬一我和那些老百姓一言不合,忍不住欺辱了他們怎麼辦?」
危蘭忍俊不禁道:「你不會。和你交流,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不過……好吧,我下山。」
如今找到陸廷仁的下落更加重要。
至於方靈輕究竟要在終南山中幹什麼,與權九寒有什麼關係……危蘭相信既然方靈輕之前已經答應過杜鐵鏡的囑託,之後必是會與自己同去浙江,不可能食言。到時路上,她還有很多機會查清楚此事。
兩人約定好,不管能不能找到陸廷仁,待到傍晚時分,都還在此地見面。
山下的村落,村中原本的二三十間茅草屋,也全在那一晚被大地動夷為平地,如今村民都住在官府派人為他們搭建的簡陋棚子裡,年輕的漢子們在幫忙救災,老弱只能一直坐在棚子裡休息。
危蘭來到村中,一眼看見前方棚子裡一名大約三十多的中年男子在人群中顯得十分突兀。
別的百姓穿著的都是粗布衣裳,唯有他一身青衫,顯然是文士打扮。
危蘭瞬間有了一個猜測,走上前去,拱手向那文士行了一禮,招呼了一聲。
那文士回過頭來,還禮問道:「姑娘找我?」
危蘭道:「我想與閣下打聽一件事。」
那文士道:「抱歉,在下並非此地人,對這兒不熟,姑娘要打聽什麼,在下可能回答不了。」
危蘭道:「閣下不先聽聽我要問什麼嗎?」
那文士只好點點頭。
危蘭壓低聲音,只念了一句詩:「匣內青鋒磨礪久。」
那文士一震,旋即緩緩接了下一句:「背水陣奇戰士功。」
他們附近坐著的都是普通村民,最多認識幾個字,對於詩詞文賦是一竅不通,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其實,就算此刻有讀書人聽了這兩句,也不會不明所以——只因危蘭所念乃俞大猷所作《與尹推府》的首句,而那所文士所念則乃俞大猷所作《舟師》的末句。
根本不是同一首詩。
卻是一個暗號。
危蘭立刻道:「是杜大俠與楊梁兄讓我尋閣下的。」
陸廷仁道:「楊兄和杜大俠為何沒來?」
危蘭看了看周圍,當下與陸廷仁離開棚子,走到一個空曠無人之處,將她來此的原因說了出來,隨後又問:「陸先生為何來了這裡?」
陸廷仁道:「怎麼,我在樹上刻的字,姑娘沒看到嗎?」
危蘭道:「樹上刻的字?」
陸廷仁道:「對啊,我雖然不會武功,但楊兄為了讓我防身,給了我一把削鐵如泥的小刀,我用小刀在樹上刻了兩行字,解釋了我來了這村子的原因。」
危蘭回想了一會兒,繼而失笑道:「那裡確實有一株樹,已經倒在地上,樹邊還有一塊巨石,應是餘震將山石震動,砸斷了大樹……可惜,我當時沒有檢查那棵樹。」
陸廷仁聽罷愣了微時,旋即也是一聲苦笑:「這怪我,忘了如今天翻地覆,萬物皆隨時有可能崩裂倒塌,那棵樹又怎麼會一直在原地不移。」
危蘭道:「但我們現在已經見面,便是萬幸。陸先生究竟為何會來到這裡?」
陸廷仁解釋道:「今早我本來還在原地等待楊兄,誰知楊兄沒等到,卻發現山里出現另外一個人。我當時心裡奇怪,最近地震如此厲害,怎麼還會有人敢上山?向他一詢問,才知他是這村子裡的村民,他的兄長乃是村中一名獵戶,因為地動過後,他們的家已被毀,糧也被埋,好些天都沒能吃得上一頓飽飯,因此他兄長忍不住想要再上終南山打幾個獵物。他對他兄長說,如今山里危險,最好過些日子再去,他兄長卻不聽他勸阻,非得立即上山,之後便一直沒能回來,所以他是上山找他兄長的。」
「他向我說起這事的時候,心裡著急,吐了口血,我探了探他的脈搏,發現他病得不輕。他又告訴我,自從地震過後,他們村子裡有許多人都病了,然而村里唯一的大夫早已被砸死在了自己的家裡,他們找不到大夫看病,病情越發嚴重。我恰巧會一點點醫術,心想這病人耽擱不得,就在樹上刻下了字,先來村里為大家看看病。」
危蘭聽了這番話,先問:「他後來找到他的兄長了嗎?」
陸廷仁搖搖頭。
危蘭沉思了起來。
陸廷仁道:「姑娘方才說,與倭寇相勾結的朝廷官員名冊在你手裡?」
危蘭道:「是,只是上面都是東瀛文字。我聽杜大俠說,陸先生是認得東瀛文字的?」
陸廷仁點點頭道:「我現在就可以把它們給譯出來。」
冊子有兩本。
一本記錄著與那五十三名倭寇相勾結的朝廷官員,一本記錄著令那五十三名倭寇能所向披靡戰勝無數軍隊的神奇武功。
陸廷仁雖並非武林中人,最關心的自然還是朝廷官府里究竟隱藏著哪些內奸,但他也不可能對那神奇武功完全不好奇,先隨手翻開其中一本,神色凝重地看了一會兒,道:「這本上面寫的恐怕就是那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