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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蘭聞言看了看方靈輕,又瞅了瞅傅道歸,既然傅道歸對自己的成見是事出有因,她確是完全無所謂的,可方靈輕才為了自己而拒絕回答傅道歸的問題,自己就帶著傅道歸找人,豈不是駁了方靈輕的心意。
她略一猶豫,隨而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傅道歸見狀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笑道:「罷了罷了,我自己找,當然也能找得到。」
然而他不找。
他直接在原地發出一枚無聲的信號彈,瞬間升上天空之後,仿佛蒼穹里一朵燒紅的雲霞。
今日下山調查的渺宇觀弟皆是分組行動的,誰都不例外。
曲枕書與關馳景一組,蕭雨歇與孟雲裳一組。
後者正好就在附近不遠,得到信號,即刻趕來,見過了師父,他們又坐在了路邊一家小茶攤上,聽師父說完了他今日巧遇危蘭和雲青的經歷。
蕭雨歇沉默半晌,繼而問道:「所以,師父您昨日一夜未歸,是因為不想見到危師妹?」
傅道歸點點頭,不否認。
蕭雨歇態度恭敬,但語氣凝重,道:「您這是偏見。」
傅道歸道:「我知道,這個女娃剛剛已經批評過了我。」他指了指危蘭,繼續道:「現在你也來批評我。」
他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種讓危蘭和方靈輕不敢相信的神色——那是一種名為「委屈」的神色——他轉過身,面向一旁宛若浪潮的人群。
蕭雨歇聽了這話也絲毫不怕,只是站起身來,神色里越發透出尊敬,道:「弟子不敢也不會,只是弟子記得師父以前說過,本派沒有什麼門矩,唯一的祖訓是包容。我覺得您這一回,沒有做到這一點。」
傅道歸似乎沒聽見她的話,只繼續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孟雲裳拉住蕭雨歇的尾指,忽然輕聲道:「五姐,你知道師父這會兒鬧脾氣,你就哄哄他嘛。」她說完舒顏一笑,走過去抱住傅道歸的手臂,道:「師父,就算您不想見危師妹,難道不想見我和五姐還有三哥四哥嗎?反正我們很想見您,昨天可等您了一晚上。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您好歹也跟我們說一說,再聽我們跟你說一說,好不好?您現在別跟五姐生氣了,五姐會當真的。」
傅道歸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道:「你就是怕你五姐當了真,然後難過不高興吧?行,跟我說說吧,這回她們跟你們一起來了銅仁,是查什麼事什麼人?」
蕭雨歇上前一步,道:「我來說吧。」稍後偏頭對著孟雲裳耳語道:「你帶危師妹和雲師妹到別的地方逛一逛,如果師父真的仍然不願意和危門的人接觸……接下來這段時間就不要讓他們見面了。」
她是很不贊成師父的「偏見」,可若是師父始終執意討厭危門的所有人,她內心雖對危蘭感到抱歉,卻還是得以師父的意願為先。
傅道歸道:「別說悄悄話了,她們聽不見,我聽得見。既然已經見過,那就犯不著再這樣,你們直接說吧。」
蕭雨歇頜首,遂將與危蘭、雲青相識的過程全部說了出來,自然也說了那五十三名倭寇之事。
傅道歸聽罷想了一陣,道:「你和小四離開之前不是留下一封信,說是在永順司看到了馮丹瑤女俠的墓碑,先查出她曾經到過銅仁,又查出這事好像跟南京和徽州的知府有些關係,要分別前往南京和徽州調查嗎?我回山之後看完那封信,也想弄清楚究竟是誰殺了馮丹瑤,心想她在江湖上的名氣不低,武功不差,所以能殺她的兇手要麼是個絕頂高手,要麼不止一個人——如果是後者,那她至少也應該能殺死其中幾個敵人給自己陪葬,所以我帶著八寶到處亂逛,在城南野山一處樹林,發現一具屍體。」
方靈輕終於忍不住問道:「八寶是誰?」
孟雲裳笑道:「是我們在山上養的一隻小狗,它的嗅覺很好。師父,那具屍體現在在什麼地方?」
傅道歸道:「當然還在原來的地方。」
孟雲裳道:「您為什麼沒有把它帶回來,請人驗屍?」
傅道歸道:「那具屍體是埋在地下的,只是沒有墓碑,且那塊地似乎本來就有被翻動的痕跡,我當時才會掘開土看了一看。但萬一他根本就不是圍殺馮丹瑤的那批人之一,你怎麼能亂動別人的遺體?」
危蘭道:「可是您說,那具屍體有奇怪之處?」
傅道歸道:「你們去看一眼,自然就知道奇怪在哪裡了。」
直到此時,他才願意把埋葬那具屍體的具體地點位置給說出來。
蕭雨歇道:「您不帶我們去嗎?」
傅道歸往後一仰,再度閉上眼睛,道:「不去!你們知道,我不管這種事。」
蕭雨歇和孟雲裳都點點頭,向著傅道歸行了一禮,繼而便與危蘭和方靈輕轉身往城南那座野山走去。
此山本就偏僻,罕有人跡,何況這處樹林在山的深處,平時更是不會有什麼百姓來往,她們找到了傅道歸所說的土包,挖掘起來,也不怕被人發現。
一具已經腐爛的屍體,在許久之後出現在她們的眼前。
看它腐爛的程度,恐怕已經死去很長一段時間。
方靈輕原想上前仔細一瞧,才湊近兩步,就被一股腐敗的惡臭氣味熏得立刻後退——她殺人雖然不少,但常常是殺完人就走,什麼時候接觸過這種腐爛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