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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靈輕選擇朋友也極其挑剔,首先,對方的腦子不能太笨,武功不能太弱,能夠讓她看得上眼;其次,對方的性格,需要與她合得來。
對於楚秀,她並無惡感,但對方那忸怩、容易害羞的性子,她也實在是不喜歡。
危蘭道:「那她為何會與你住一間房?」
方靈輕這才將今日在這家小客棧里發生過的所有事都給說了出來,隨即笑道:「她誤以為我是你,對我的態度就瞬間變了,恭敬得很。蘭姐姐,你現在的名氣果然很了不起。」
她說這話,一來是開個玩笑,一來也是真心為危蘭歡喜。誰知危蘭聽罷,低首沉吟有頃,忽然碰了碰她的手,低聲道了一句:
「輕輕……」
這聲音有點軟。
方靈輕「啊」了一聲:「你可別告訴我,你又要讓我答應什麼事?」
危蘭道:「既然那位姑娘已經誤會了,我們要解釋明白,也不容易。而這不算什麼大事,不然……我們就將錯就錯?」
方靈輕道:「可是,為什麼啊?」
危蘭淡淡笑道:「你還記得我們曾經聊過的,為什麼郁無言行走江湖時一直都是使用化名嗎?」
方靈輕點點頭。
危蘭道:「我現在……能理解他了。」
方靈輕大概有些明白了危蘭的意思,思索微時後道:「好吧。」
兩人再次回到客房,楚秀不知方才她們的突然離開是否與自己有關,這時已不敢再說話,只靜靜站在燭火旁。
危蘭拱手抱拳,先對著她行了一個江湖人的禮,方溫聲道:「我們剛才在商量討論一些事,所以影響了姑娘休息,還請姑娘見諒。」
楚秀立刻道:「沒有沒有……你們怎麼會影響我呢?你們說的肯定都是江湖大事,都很重要的。」
她猜想,這位陌生姑娘應該是危蘭姑娘的朋友。她雖格外好奇這兩人今夜的舉動,但再也不好意思問這位陌生姑娘的名字。
而危蘭乾脆也就不報自己的名字。
方靈輕道:「她是我朋友,我們待會兒還要談些話,你想睡就睡吧。」
楚秀微微頜首,再猶豫了片晌,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旁邊小火爐上的茶壺,道:「這裡有熱茶,你們談話的時候可以喝茶。」說著就要去整理地鋪。
危蘭見狀道:「不是有床嗎?你為什麼不睡床?」
楚秀道:「我……」
危蘭微笑道:「我們大概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睡,你先上床休息吧。」
楚秀看向方靈輕。
方靈輕道:「罷了罷了,你睡吧,反正我現在也睡不著。」
她現在與危蘭久別重逢,還有好多話想聊。
楚秀聞言心忖,江湖傳言總說俠道盟危門的大小姐平日裡最是平易近人,果然不假,遂忙道了一聲:「多謝危姑娘。」
床榻前有青紗帘子,以及一張小小的隔絕光線的屏風。
楚秀確實勞累,拉下帘子,終於上了這張小塌。
屏風這邊,一盞昏昏小燈繼續亮著,危蘭端然坐於燈下,找了筆墨紙硯,開始寫信。
她坐著的時候,背脊也挺得相當直,如蘭如竹。
方靈輕則去拿起小火爐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先用銀針試了試它絕對無毒,這才放心地喝了一口,隨後坐到危蘭身邊,端詳她一陣,忽問道:「蘭姐姐,你這次出門,帶上鳴鏑了嗎?」
「鳴鏑」正是方靈輕送給危蘭的那一條小藍蛇,危蘭取的名,早就已在曾經的通信過告訴過了方靈輕。
危蘭不抬頭地道:「它在我身邊,不過這會兒應該已經睡下了。」
方靈輕笑道:「那我就明天再見它。」
而這會兒,她則點亮了一枚「明月石」——乃江湖中一種類似於「火折」但要比其珍貴得多的照明工具,給依然下筆不停的危蘭照亮,同時與危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了閒話。
從前她們雖常通信,但畢竟一個大部分時間在荊楚,一個大部分時間在雲南,一封書簡不知得過上多久才能送到對方的手裡。是以,兩人彼此都有許多積攢在心裡的話,無關於俠道盟,無關於造極峰,她們仍然說得很是小聲,只有可能她們兩個人聽見。
如此,窗外雪落闃然無聲,唯有極輕微的火燭燃燒爆裂聲偶爾響起,一夜逐漸過去,她們這才肩挨著肩,闔上雙眼睡了大約有一兩個時辰。
直到一聲雄雞鳴叫。
日破曉,天地大白。
客棧里的人陸陸續續醒來,都來到了一樓大堂,打算吃了早飯,便離店,繼續趕路。
危蘭與方靈輕也不例外。
於是原本已圍坐在了大桌旁的眾鏢師們一見到方靈輕在這時下了樓,趕緊全都起身,紛紛詢問她想坐哪張桌子,想吃什麼早點,還有什麼吩咐——這一番熱情舉動,讓剛要上前招呼客人的店夥計呆在原地,莫名其妙。
大的江湖,一百個門派與組織,其中至少九十個都屬於俠道盟,自然以五大幫派為尊。
楚鵬所在的鏢隊屬于振遠鏢局,也是俠道聯合盟的一員。
因此眾鏢師昨夜思來想去,若這位好心的年輕姑娘,果真是俠道盟的危蘭大小姐,那絕對是怠慢不得。
——儘管如今真正的危蘭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然而因危蘭的陶塤其實常常放在她腰間的一個佩囊之內,他們是根本看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