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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兒,在場眾人再次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且不約而同一起將目光投向了危懷安。
這位曾經風度翩翩的青年俠士,如今許是曉得自己再無翻身機會,始終垂著頭,一言不發,神色衰敗。
而這時又有不少人思忖:秋眠花武功超絕,絕非等閒之輩,她又帶了那麼多手下,就你們兩個人與她們相鬥,竟未遭擒?但還沒來得及開口表示疑問,又轉念一想,這兩位年輕的女俠可是連在江湖上作惡已久的袁絕麟都能殺得了,那麼在秋眠花手裡救個人,又平安撤退,倒的確不是什麼難事。
而眾人一旦又想到危蘭與雲青除掉袁絕麟的大功勞,自然而然便生出敬慕之情,漸漸靜下來,繼續望著危蘭聽她講話。
在場數不清的名俠,唯有郁嘯松能夠向危蘭問話:「既然最初擒走仲飛的幕後主使是危懷安,秋眠花又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找到了他們的所在?」
危蘭向郁嘯松恭敬行了一禮,道:「昨日雲青姑娘被吳文彬暗算抓走——」
郁嘯松截問道:「吳文彬是誰?飛廉堂的人嗎?」
危蘭道:「他是千里幫弟子,霍子衿的師兄。」
郁嘯松恍然道:「是昨晚和雲姑娘一同失蹤的那人?雲姑娘不是被秋眠花抓走的嗎?」
從郁嘯松的疑問中可以得知,蒼若應只是說了危懷安早已與別的女子有了私情,卻還沒說出這名女子是誰。霍子衿大感意外,抬起頭來,心口忽覺絞痛,眼角不由滲出兩滴淚來。
方靈輕搖搖頭道:「縱然造極峰作惡多端,可也不應該天底下所有的惡事都讓他們來背鍋。昨晚暗算我之人是吳文彬,而他之所以如此做,是因為我發現了千里幫的秘密。」
誠然,千里幫弟子的所作所為皆是事出有因,稱得上一句「其情可憫」,卻非「其行可原」。
無論是出於什麼緣故,有天大的理由,一旦牽連到了無辜之人,都是絕不可原諒,是以危蘭與方靈輕並不打算替他們遮掩。
何況,千里幫盜取五大派秘籍之事,也有必要讓五大派知曉。
待方靈輕講完了來龍去脈,吳文彬仍是死活不肯承認,霍子衿又看了蒼若一眼,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卻站出來,道:
「雲姑娘說得沒錯,我有重任在身,如果若蒼與危懷安重歸於好,危懷安接下必要對付於我,我的任務便不能完成。因此那晚我在小鎮的客棧觀察半晌,發現一點蛛絲馬跡,猜出了危懷安的計劃,又苦於沒有證據,說出來怕是不會有人相信,因此才傳出消息……是我對不起挽瀾幫。」
原本抱著看熱鬧心思圍觀的郁家子弟與留家子弟聞言均大吃一驚,萬萬沒想到自家武功秘籍竟然早已泄露,愣了半晌過後,紛紛對霍子衿怒目而視,甚至幾個暴脾氣的漢子不顧場合,欲要上前揍霍子衿一頓出出氣。
危蘭見狀驀地攔在了霍子衿身前,冷笑道:「那些秘籍能被他們看到,也不能全怪霍姑娘吧?」
往日處理種種大事,危蘭大多數時候都心平氣和,罕見這般冷峻的神情,這數名漢子心頭一凜,臉上一熱,心道這的確也算是自家的醜事,不禁赧然退下。
危蘭這時喚來西判官趙鈴語,讓她前去調查從前與霍子衿有過牽連的五大派弟子。
隨後,她才看向了危懷安,冷冷道:「適才我們所說,你都認罪嗎?」
危懷安默不作聲。
危蘭道:「不管你是否認罪,如今事實已明,你都要受刑受罰。」
危懷安猛地抬起頭來,望向危蘭的雙眼,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先前因為霍子衿之事,他與危蘭幾次交談,他都怨危蘭太不講情面,絲毫不顧他們之間的親情,直到而今他方發現,相較於此時此刻,危蘭那時候對他的勸告,態度已經可以說得是溫柔。
不像是現在,她佇立於中央,開始向在場眾人一一宣布自己所犯罪行,依照俠道盟烈文堂的規矩,該如何判處。
整個人凜冽得仿佛一把利劍。
才真正讓他感到恐懼。
感到後悔。
危蘭向來如此,無論私下裡待人處物多麼溫和,一旦以烈文堂堂主的身份審判江湖中的惡人,便瞬間變得冷麵無情。
這般結果,是危懷安罪有應得,挽瀾幫弟子只覺大快人心,留家堡與如玉山莊弟子也不會說什麼。而危門眾弟子互相看了幾眼,一部分人心頭俠氣猶存,即使危懷安是自己人,他們也對他的所作所為極感憤慨;另一部分人考量半晌,論身份地位,危蘭可比危懷安重要得多,危懷安給危門丟了面子,危蘭又給危門掙回了面子,他們自然毫不留情地捨棄了危懷安,站到了危蘭這一邊兒。
郁嘯松突然想起一事,又向危蘭問道:「說了這麼許久,你是如何把仲飛救回來的?」
危蘭道:「昨天夜裡,我見到了秋眠花。」
郁嘯松道:「昨天夜裡?」
危蘭道:「是,她讓我送他們出城,待他們安全之後,她便把聶仲飛還我。如若不然,即使同歸於盡,她也要立刻殺了聶仲飛。依晚輩看來,而今放走了秋眠花,以後還會抓她的機會;但一個人的命若是丟了,那就再也回不來了,所以我答應了她。這是我的錯,請郁莊主責罰。」
關於救出聶仲飛的過程,她毫無隱瞞——反正說出這件事來,又不會暴露方靈輕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