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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鴻信嘴唇翕動,欲言又止良久,末了嘆道:「這樣吧,我們先把方靈輕抓回來詢問,但只可生擒,不能殺了她。」
此令下達,不一會兒,消息就傳到了包括危門、挽瀾幫在內的其餘幫派弟子的耳中。
危蘭亦是一夜未睡。
留家堡不許她參與調查,她和她手下的姐妹兄弟們卻不能真的對此事置之不理。烈文堂眾成員在某間小屋中商議了許久,蒼茫夜色漸逝,天地萬物在日光中甦醒,危蘭看著窗邊已燃盡了的蠟燭,輕聲道:
「他們要對方靈輕下追殺令?」
「倒不算是追殺令。好像留四公子下了命令,若真的能夠找到方靈輕,只可以把她抓回來,不能對她下殺手。」
危蘭道:「他是這樣說的,眾人也都是這樣答應的。可刀劍不長眼,他們若真找到了輕輕……」
愁緒如煙,縈繞在她的眉間。
「留家堡的人怎麼回事?」祁雙憤憤地道,「居然都沒誰想到兇手會是內鬼嗎?」
「是啊,留鶴山又不是什麼尋常之輩,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之下殺了他的兇手,依我看,十有八九是他認識的人。」
「哎,要是讓堂主來調查此案,說不定能發現不少線索。」
烈文堂的弟子並非個個都像祁雙一般早就知道了方靈輕的身份。
他們當中很多人也是昨日才曉得雲青竟是魔教堂主的女兒,幸而往日他們和方靈輕接觸的時間甚多,幾乎都不懷疑方靈輕的人品,但此時也不免有些埋怨,壓著聲音道:
「還不是方姑娘連累了堂主,要不然……」
霍地有人在他的頭上一拍,朝著他瞪了一眼。
——明明知道堂主與方靈輕關係較好,說這些話惹堂主難過又是何必?
危蘭神情平靜,徐徐道:「留堡主的死,疑點太多,留家堡有一部分人因為傷心憤怒而暫時一葉障目,是可以理解的事;但要說留家堡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到這些疑點,我並不相信。」
「另有一部分人,與其說是他們想不到別的可能,不如說是……他們不願去想別的可能。他們巴不得方姑娘是真正的兇手,他們只希望方姑娘是真正的兇手。」
「那麼,對於留堡主的死,我便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她淡淡一笑,接著道,「所以,不是方靈輕連累了我,是我連累了方靈輕。」
而真正的幕後黑手,恐怕亦是算準了這點人心。
在場諸人面面相覷,許久道:「堂主,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危蘭道:「你們先查一查,昨夜哪些人的行蹤有跡可循,或許可以排除一批絕無機會行兇之人。我……出去一會兒。」
要想查出真兇,為方靈輕洗刷冤情,她必須得了解留鶴山的死因。可惜如今許多留家堡弟子都已將她當做了仇人,是絕不可能將這些線索告訴她的,她心忖或許只能私下找人打聽。
日出東方,天色已然大亮,眾多留家堡弟子佩刀帶劍,殺氣騰騰地下了釣魚山。
留煙霞正在收拾行李,亦要準備出發,忽聽屋外似乎有人敲了敲窗戶。
她一怔,將窗戶打開,臉色一下子沉下來,並不言語。
危蘭溫聲招呼道:「好久不見,我昨晚就想找你說話。」
留煙霞冷冷道:「是,好久不見了,本來我見到你應該是很高興的。」
危蘭嘆息道:「留堡主的死,我也很難過,但你真的認為輕輕是殺人兇手嗎?」
留煙霞咬著下唇,默然半晌,只覺腦袋要爆炸似的疼起來,道:「從我出生起,我就知道造極峰是魔教,我就親眼見到過無數的魔教弟子和我們俠道盟作對,害了不知多少我們盟里的姐妹兄弟的性命。但你說得對,縱然是魔教,或許也有幾個好人,我是想相信你們的……就算對不起我五姐,我都是想相信你們的,可是……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會有這麼巧的事?這個世上除了魔教的人,還有誰會殺我們堡主,能殺得了我們堡主?」
她性子本來剛強,此時卻忍不住抹了抹眼淚,道:「你放心吧,要是我們遇見她,有人對她下殺手,我會阻止的,我會一個人把這件事查清楚的。可是……可是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不然我一定會和你吵的。」
旋即「砰」的一聲,她已將窗戶關上。
危蘭靜靜地在原地站了有頃,凝視著這扇窗戶,輕聲道:「謝謝,你願意查這件事,我已經很感激你。」
危蘭十分明白,儘管留煙霞和留鴻信都曾與方靈輕有過接觸,然而從前的許多年裡,他們亦將留影當做朋友,最終卻還是被魔教弟子欺騙。她現在又怎麼能要求他們忘記那場悲劇,毫無顧忌地信任方靈輕呢?
她只能轉身離開此處,又走在山道里,思索起了別的方法,須臾一旁樹林裡驀地冒出一名青年,向她抱拳行禮道:
「危堂主。」
危蘭停步還禮道:「閣下是?」
那青年道:「在下留家堡弟子留時,我有話想和你說。」
危蘭道:「什麼話?」
留時道:「關於我們堡主的死……你想要知道什麼線索,雖然我打聽到的也不多,但都能告訴你。」
危蘭目露狐疑之色,道:「我們認識嗎?」
留時道:「我們不認識,但我有一些兄弟姐妹,認識你和方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