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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枕書道:「哦,那你哭一會兒吧。」
江湖女子大都要強,哭泣被她們看做是極懦弱的人才會做的事。因此起初危蘭與方靈輕也以為她是遇到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危蘭甚至不由得為她擔心了一陣,聽到她此言,微微一怔。
方靈輕道:「誰把你的首飾打壞了,你把他頭打破不就行了?哭有什麼用?只會讓對方笑話。」
孟雲裳道:「他的頭早破晚破,都必然是要破的。我哭是因為我不高興,哭出來就爽快多了。」
她說完頓了頓,眼角淚痕雖猶在,然而轉過頭,竟果然笑了起來,似乎真的變得開懷,笑容里更顯出千般風情,又道:「謝謝關心。不過我又不是為了別人而哭,別人笑不笑話我,怎麼看我,與我何干?」
旋而,她將那支斷了的金步搖珍而重之地放進了懷中。
再之後,她又走到了前方梳妝桌前,坐於椅上,從自己的衣囊里拿出一個小木盒,打開之后里面幾個格子,儘是胭脂水粉等物,她照著銅鏡,開始慢慢給自己補起了妝。
方靈輕笑道:「奇怪,我居然覺得你這話說得還有點道理。」
明明她平時最是厭惡見到旁人哭泣。
在從前,方靈輕所經歷過的令她難過鬱悶或氣惱憤怒的事也不少,她的解決辦法便是去解決了讓她不高興的人。然而大多數時候,真正會讓她情緒起變化的,反倒是她的親生父母,她無法再使用這樣的解決辦法,便只能選擇一個人獨處沉默,但無論如何,她仍絕不會流一滴眼淚。
她知道,縱然她流了淚,誰也不會為她有絲毫改變。
危蘭雖不討厭看人哭,卻也向來覺得哭泣無用,此時聞孟雲裳之言頗覺動容,甚至心地隱隱生起了一點她自己都還未察覺出的羨慕,悠悠道:「哭與笑都是為了自己麼……」稍稍一頓,隨即莞然問道:「那麼孟師姐現在化妝,也是因為自己喜歡?」
曲枕書道:「她每天都至少要花一個時辰來化妝。現在這處境,你竟然也不改這習慣。」
孟雲裳道:「現在的處境怎麼了?三哥,你這兩位朋友的武功好像都很高明,若有危險,我覺得她們可以保護你,你不要怕。」又問:「她們是什麼人,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曲枕書道:「這兒說話方便嗎?」
孟雲裳道:「外面有人守著。不過……來這地方的人似乎都很注重私密,所以這裡所有房間的隔音都很不錯,我們只要不太大聲,外面的人應該不會聽見。」
曲枕書笑道:「你都假冒了這位姑娘的身份,還要問這位姑娘是什麼人?」
孟雲裳「咦」了一聲,手中眉筆終於放下,起身回頭,她化妝的技術倒確是極為嫻熟,只這麼一會兒,她的臉上更增艷光,眉梢帶著幾分嬌柔嫵媚,笑道:「那真是抱歉,我只是為了調查一件事,所以這才……沒想到撞上了正主,雲姑娘不會見怪吧?」
方靈輕沒那麼容易生氣。
然而在一開始,她並沒想過這件事可以輕易算了。「雲青」這個身份雖是假的,卻也代表了她,她討厭陌生人以她的名義去做任何事——無論好事壞事。誰知她與這兩名渺宇觀的弟子相處了沒多久,她對他們的印象都相當不錯。
她也就笑了一笑,滿不在乎地道:「罷了,反正我也沒有吃什麼虧。」
孟雲裳笑道:「多謝體諒。」隨而看向危蘭,問道:「那這位姑娘可是危門的……」
危蘭微一欠身,婉婉笑道:「在下危門危蘭,久仰孟師姐大名。」
孟雲裳笑道:「是我久仰你的大名。我知道,你和我大哥二姐齊名已久。」她忽然停頓了微時,繼而壓低了聲音:「敢問一句,兩位是否與杜鐵鏡杜大俠認識?」
危蘭毫不意外地問道:「你假扮雲姑娘,是與杜大俠有關?」
孟雲裳道:「不知杜大俠現在在哪兒?」
危蘭微笑道:「這我不能說。」
孟雲裳瞭然地點點頭,試探地問:「是因為杜大俠身上帶著的——秘籍嗎?」
方靈輕眸光一凝,道:「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孟雲裳道:「聽別人跟我說的。」
窗外夜色已濃,但向另一邊的那扇門看去,門外似還有亮如白晝的燈光閃耀。
她走到門邊,右耳附上門扉,聽了一會兒動靜,才又走到危蘭與方靈輕的面前,笑道:「看來,我得先解釋解釋。前不久,我出門遊玩,路上聽說有幾個江湖上的惡賊欺壓百姓,我遂找到了他們,原本只是想教訓他們一番便罷,誰知他們幾個膽子太小,為了求我饒過他們,說有一件大事可以告訴給我知道。我問是什麼大事,讓他們這般神神秘秘的,他們這才說,他們知道杜大俠身上帶著一本神奇的武功秘籍——」
曲枕書插話道:「武功秘籍有什麼了不起的?哪個門派沒有?」又一笑:「況且,難道還有比《歸根經》更精奧的武學秘籍?」
渺宇觀的《歸根經》確實被譽為當今武林內功心法之首。
而危蘭與方靈輕二人從前雖不曾和渺宇觀有過接觸,但她們自幼聽長輩談論天下武功,幾乎人人皆對「歸根經」讚不絕口,是以她們心想,渺宇觀的內功絕不是浪得虛名。
只是比起《六合真經》來,那就恐怕確有不如。
方靈輕不禁又回憶起她已默記於的那兩卷《六合真經》內容,甚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