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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心話。
縱然他沒被困在這兒,縱然他不須收徒與李良欽的徒弟決鬥,他仍是遲早要選擇一位傳人,為造極峰培養出下一代峰主的。只要方靈輕沒有做什麼惹怒他的事,那麼他所選擇的這位繼承人十有八九還是方靈輕。
但假若,今後他發現方靈輕懷有異心,又或者是有什麼別的令他不滿意的毛病,大不了,在方靈輕贏過李良欽的徒弟以後,他再殺了她不遲。
反正即使她學會了覆日掌與攬月指,即使有了自己的傾力指點,她依然斷斷強不過自己。
方靈輕再次拜謝了權九寒,遂頗為好奇地問道:「敢問峰主,李良欽的徒弟是……?」
權九寒道:「他有兩個徒弟,倒不像他長年隱居,在江湖上有些名氣,你必定聽過。」
方靈輕道:「哦?」
權九寒道:「俞大猷,杜鐵鏡。」
儘管若細細想來,權九寒的回答在情理之中,但乍聞此言,方靈輕仍是真的吃了一驚,愣了有片刻。
權九寒見她眼中透出幾分詫異,並不奇怪,只當是她沒想到朝廷大將亦是武林中人,正要接著和她談話,忽聽屋外不遠處似乎傳來了微微響動。他眉頭陡然一皺,仿佛一陣黑色颶風便出了屋子。
原來就在權九寒和方靈輕談話期間,留家堡的弟子以及謝憐草與晏覓星都不願在原地乾等到,決定去另外旁邊幾間屋子瞧瞧。他們皆小心翼翼,不但放輕了腳步,連呼吸都儘量收著,只見這間石室有床榻屏風,應是臥房;這間石室有書籍筆墨,應是書房;這間石室有鍋碗瓢盆,應是廚房。
一切布置,與普通人家的房屋無異。
唯有這間石屋十分詭異,屋中不見任何擺設,四周牆壁上居然懸掛了六幅畫像。
其中三幅為男子畫像,三幅為女子畫像。
畫紙顏色陳舊,顯然有些年頭。
留家堡的弟子們剛步入此屋,見狀便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聲音瞬間傳到了權九寒的耳朵里,權九寒循聲來到了此處,方靈輕亦是第一眼就看到掛於牆壁上的畫像,繼而目光停留在中間的一幅女子像上,同樣不由得「咦」了一聲。
權九寒道:「很熟悉?」
能不熟悉嗎?造極峰的祠堂里就掛了一幅完全相同的畫,方靈輕自幼見慣了的,當然曉得畫中之人,正是造極峰的第一任峰主:
——商霓雁。
權九寒道:「據李良欽之言,自他幼時居住於此,這間石屋便是禁地,他師父從不肯讓他進的。待他師父死了以後,他才終於忍不住推開了此屋的大門,看見了這六幅畫像,但他卻也不認識這六個人是誰。」
直到權九寒被他囚禁在了此處,某日無意中進了此屋,才發現其中一人不就是自家的創派祖師嗎?
那麼另外五人呢?
方靈輕不經意間轉過頭,望見了在場所有人——無論是留家堡的弟子們,抑或是渺宇觀的謝憐草與晏覓星——他們臉上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方靈輕的心中登時浮現出一個念頭。
卻在這時,逼仄的石室驟然間似有風雲涌動,只見權九寒一個揮手,在場諸人均覺一股大力撞上自己的胸口,不禁都摔倒在了地上,他面色再度變得陰沉無比,厲聲道:
「誰讓你們亂跑的!」
不待這些人說話,他森冷的目光先是一掃謝憐草與晏覓星,旋即盯住了方靈輕,嘴唇未動,內功傳音,傳到了方靈輕的耳朵:
「如你所說,留家堡的人還有些作用,我可以讓他們多活些日子,但你的手下這般不懂規矩,究竟你是親自動手殺了他們,還是讓我來殺?」
方靈輕只覺得耳膜嗡嗡作響,太陽穴甚至感覺到了幾分疼痛。
方靈輕明白這是一種懲罰。
懲罰她的「手下」不聽命令,肆意妄為。
適才權九寒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總讓方靈輕心裡發毛,這時她見他恢復了他一貫的殘暴性子,反而定下了心,道:「峰主可曾想過,這座石洞的出口或許不止那道石門?」
權九寒道:「哦?」
方靈輕側首看了謝憐草一眼,道:「峰主大概還不知道,這孩子雖年幼,但對機關術的造詣極深,我們今日能夠進入這座石洞,有幸見到峰主您,乃是她的功勞。如果這座石洞真的還有別的出口,恐怕唯有她能發現破解這裡的機關。」
權九寒聽罷思索了一陣,視線在謝憐草的身上打量,道:「是嗎?」
方靈輕道:「待會兒,峰主不妨看一看她造的機關。」
權九寒在此地待了這麼多年,的確總覺得這座石洞應該藏著什麼秘密。
那麼接下來,一方面,他依然將覆日掌與攬月指教給方靈輕,另一方面,就讓這個孩子尋找機關出口。
兩手準備,倒是良策。
只是不知李良欽現如今到了什麼地方,又會在何時回來?
紅艷艷的火焰已將柴木燒了一半,危蘭又去添了些柴,李良欽的故事正好講到了最後。
「我本是打算到造極峰打探打探那名獵戶的消息,然則下山不久,就聽說了武林之中發生的一件大事,又恰巧在路上遇到許多留家堡的弟子,暗中跟著他們到了此地,卻沒想到……」
他又一次仰天長笑。
直到笑夠以後,他才看向危蘭疑惑的眼神,問道:「你之前就問,我為什麼要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