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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危蘊塵在危門尚有不少事務需要處理,並不打算前來揚州,偏偏危蘭給他寄來了信,道她要辦一件大事,須得他以及危睿在場。
而除了危門的危蘊塵,如玉山莊的郁嘯松,其餘三派的重要人物則是挽瀾幫的施鳴野,渺宇觀的藺遠照與江濯雪,留家堡的留飈與留鴻信——留飈亦是危蘭寄信邀請來此的——無論是他們,還是其餘普通弟子,都圍坐在了如玉山莊的大花園裡的席上。
正中央空地則搭了一個戲台子,是危蘭先前告訴了郁嘯松,聽說最近琢冰居士寫了一出與江湖有關的新戲,甚為可觀,不妨趁此機會,讓大夥都聽上一聽,熱鬧熱鬧。
琢冰居士所著傳奇在而今的江湖武林中極是有名,不但郁嘯松欣然同意,今日在場諸人一聽有她的戲可看,也都十分歡喜,等不及就要讓戲班上場。
只聽得笛簫悠揚,三弦急奏,身著清和班的伶人們身著戲服,逐一上了場,開了唱。戲台周圍席上眾人一邊喝酒聊天,一邊細聽他們所唱戲詞,聽了片刻,聽出他們唱的似乎是當年庚戌之變的故事,不禁甚覺奇怪:此事明明已過了七年之久,怎麼琢冰居士突然想要寫它?
然而又是約莫一盞茶時間過後,在場眾人的談話聲漸漸靜了下來,竟沉浸於戲中。
自古詩賦文章皆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在本朝極為盛行的傳奇戲曲,亦不例外。
何況在場大多數人畢竟都還算是真正的俠客,有著一副俠義心腸,回憶起在戰場拼殺,恍然驚覺這齣戲的故事一點不假,不禁感慨萬千,甚至更有性情中人垂了幾滴淚。良久,待這齣戲結束,伶人們陸續走下戲台,眾俠士先是默默無言,過了片刻,遂再次響起一陣嘈雜的議論聲。
這其中,唯有一名女子,自始至終未發一言,右手摩挲著心口的小葫蘆,神色愕然,而雙眸早已滿是淚水。
郁箏只知今日危蘭與方靈輕等人召開大會,是為解決菁莪堂之事,根本不曾聽她們說過、自己也未曾料到,會有這麼一齣戲會在這樣的場合上演,心中思緒亂如麻,看向危蘭與方靈輕的目光,愧色更濃。
倏然,方靈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這些人都是英雄,只可惜當初我不在中原,而且……而且年紀太小,還什麼都不懂,因此不能夠前往京城與諸君並肩作戰,而今想來,實在遺憾。」
眾俠士紛紛附和她的話,又有人道,雲姑娘當年雖未前往京城支援,如今卻做過無數行俠仗義之事,自然也是英雄。
危蘭道:「無論是何門派出身,只要心懷俠義,都能成為英雄嗎?「
眾人皆道:「這是自然。」
危蘭道:「那我們該對江湖同道,都一視同仁了?」
眾人再次齊聲稱是,又討論起當年庚戌之亂結束以後,他們是否忽視了太多曾與他們一同為國為民出過力的江湖同道。
危蘭待他們聊得差不多了,突然又道:「既應該一視同仁,可是多年前,有人卻以菁莪堂遴選少年英才的名義,將別派的少年弟子騙到了自己的身邊,不指點他們武藝,反而日日夜夜讓他們陪著自己的徒弟餵招,待他們長大成人,又訓練他們成了暗衛,繼續在暗處聽命行事——這件事,恐怕做得不該吧?」
此事太過聳人聽聞,危蘭毫無預兆地提起,在場諸俠士登時大吃一驚,不由得面面相覷,竟無人發聲。
菁莪堂現任堂主並不在場,有與他極為要好的朋友聞言皺起眉,沉吟少頃,終是忍不住道:「危堂主,你說得這般嚴重,最好是能有證據。」
危蘭抱拳致意道:「這位師兄誤會了,在下所說乃是菁莪堂的上任堂主。」
眾俠士才回過神來,霎時間又一次被震得發懵:菁莪堂的上任堂主,豈不就是危門的危睿?
危蘭緊接著道:「諸位朋友都請放心,證據,我自然也是有的。」
她拍拍手,旋即只見數名烈文堂弟子帶著數名青年漢子——皆是跟隨危懷安多年的暗衛——來到眾人面前,低頭說起自己這些年來的遭遇。
此乃人證。
江湖武林辦案,與朝廷官府辦案,區別倒也不是太大,除了人證,還必須得有物證。
菁莪堂挑選任何別派少年弟子,皆會記錄在卷宗之上,當初危睿在卷宗上做了手腳,十分隱秘,但總會有蛛絲馬跡流露出來。當危蘭再將這物證拿了出來,便由不得在場諸人不信,登時又是驚訝又是氣憤。
然則這麼多江湖俠客里,要說最為訝異的,還得屬危門眾人,目光不約而同地向危睿望去。
早在得知危懷安犯了大錯、已被烈文堂下令懲處的消息之時,危睿心中便浮現出了隱隱不安,擔驚受怕到現在,無可辯解,臉色慘白。
危蘊塵嘆了口氣,面沉如水,依然不言。
另有數人看向危蘭,皺眉道:「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們一聲?」
方靈輕立刻道:「無論諸位前輩是何時知曉了此事,我想,以諸位前輩的磊落胸襟,應該都不會包庇危睿吧?那麼她是否提前將此事告知你們,又有何重要?」
即使方靈輕不搶著說出這一番話,危蘭也會有差不多的回答。但方靈輕不願危蘭和危門眾人的關係搞得太僵,這不利於危蘭日後在江湖上的行走,便主動替危蘭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