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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靈輕道:「那你又是為什麼事不開心?」
危蘭知道自己的心情或許能瞞得過別人,卻絕對瞞不過方靈輕,淡淡笑了笑,便將江濯雪適才詢問自己之言給說了出來,再道:「輕輕,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們在焚淨山上之時,傅師伯曾與我們說過,人生世事猶如風刀霜劍,會消磨少年志氣。我當初雖感激他的忠告,但其實體會不深,直到如今……」
她想去保護的人,並不個個都是純良無瑕之人。
那麼她所做的這一切,還值得嗎?
方靈輕想了半晌,也想不出答案,不知如何勸慰危蘭,遂先問道:「你會因此而停步,放棄再做這件事嗎?」
危蘭搖搖頭道:「不會。我知道,無論是何時的江湖,芸芸眾生都各不相同,絕不可能人人都是吳文彬與霍子衿。只不過即便如此,我也總忍不住去想江師姐所說的『如果』……卻有些不知該怎麼辦了。」
方靈輕道:「但就算如今江湖全是吳文彬與霍子衿那樣的人,我倒覺得……霍子衿也沒那麼可惡。若他們所說都是真的,依我看來,最最可憎的還是千里幫的那位幫主,霍子衿可是是他的親生女兒啊,我真想不通,他怎麼能夠……」
雖說方靈輕自幼生活在群鬼環伺的造極峰,見慣了人心險惡,但方索寥對她這個女兒卻從來都是愛逾珍寶,因此她向來對骨肉親情看得極重,第一次聽說了霍爾卓的所作所為,大感震驚,實在不能想像天下竟有這樣的父親,也頗為霍子衿嘆息。
危蘭道:「你說得對,霍姑娘的確情有可原,只是……只是……」
方靈輕道:「只是什麼?」
危蘭道:「只是他們不該傷害你。」
方靈輕聞言轉過身,側躺在床上,明亮的笑眸注視方靈輕,伸手去撫危蘭微蹙的眉頭,道:「好啦好啦,你別因為這個生氣了,他們又沒想殺我。而且,你得相信,即使他們真對我動了殺意,他們也絕要不了我的性命,又有什麼關係?」
危蘭也面向於她,握住那只在自己眉間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緩緩摩挲,道:「我沒生氣,我是覺得對不住你……或許我該早些來的。」
方靈輕道:「你若真的早些來了,不管聶仲飛,讓他在今天死了,你會愧疚一輩子,對嗎?」不待危蘭答話,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會的,我了解你,你是一定愧疚的。到時候,我看著你愧疚一生,我便因為你而難過一生,你這就算對得起我了嗎?」
危蘭一笑,心中的負擔一下子拋開,輕鬆了不少,更歡喜她話語之中脫口而出的「一生」兩字,繼而想起她在馬車裡所說的話,坐了起來,神色不由自主變得有些鄭重,頗為期待地道:「你說比你現在比以前更喜歡我了,那我能不能問你一句,現在你究竟多了幾分喜歡?」
方靈輕也跟著危蘭坐起來,卻未再立即回答此問,靜默半晌,倏地微微笑了,下一瞬抱住危蘭,道:「我們別試了,我想明白了,就算有一天你要放手,我都不會答應你的。」
危蘭本還在思考如何循序漸進與方靈輕相處的方法,怎麼也沒料到她們僅僅分開了半天時間,方靈輕的想法會突然有了轉變,她怔了一怔,還未反應過來。
只聽方靈輕繼續笑道:「你知道嗎?我被在困井底的時候,無聊玩了一會兒燕几圖,看它變幻莫測,忍不住想我這一生還會經歷些什麼事,是不是也像它這般千變萬化。我想了許多種可能,但不管是什麼樣的可能,都一直是有你在的。」
危蘭雙眸逐漸盛滿笑意,但神色愈加莊重,道:「沒有這個可能。」
方靈輕道:「什麼?」
危蘭道:「別的可能都會有,但絕不會有我放手這個可能。」
方靈輕再次笑起來,微微側首,想去親一親危蘭的臉頰,豈知危蘭也恰在這時轉過頭,擦過彼此的唇,她們沒有後退,不約而同地加深了這個吻。
周遭一切都格外寂靜,然而這一次,她們兩人的心跳比以往什麼時候都要快,且似有絢爛煙花跟隨著心跳在她們的心底綻放,不知不覺相擁著又躺在了床上,危蘭看了會兒方靈輕的眼眸,終究是因為記掛著方靈輕的傷勢,驀地右手一個彈指,滅了旁邊燈火,道:
「你睡吧,我們明天再說話。」
方靈輕道:「可我好像更睡不著了。」
危蘭再次吻了吻方靈輕的眼睛,不似先前的纏綿,像蝴蝶一般輕柔,只是為了讓方靈輕闔目,道:「你之前說你一個人睡不著,但現在我們在一起,你還是睡不著嗎?」
方靈輕將危蘭抱得更緊,笑道:「好吧。」
兩人確實都累了太久,疲憊勞累了太久,而今心中圓滿,過不多時,果然沉沉睡去,入了夢鄉。
其實她們入睡的時辰已離天亮不遠,因此這一覺便睡到了翌日的正午,亦是客棧每日最為熱鬧的時候,走廊里時不時會響起客人們的腳步聲與交談聲,儘管隔著一扇門,但習武之人的聽覺極其敏銳,她們自然而然醒了過來,看著彼此先笑了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門外走廊嘈雜的人聲里好像有兩個熟悉的。
她們遂起身穿上外衣,幫對方梳理了頭髮,開門一瞧。
頗令人意外,前方走廊不遠處站著的竟是郁笙與郁箏兩姊妹。
郁箏看向她們道:「我們還以為要等你們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