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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拂在臉上的感覺是有些癢的。
危蘭心上也癢,猶如池塘里漾起的水波漣漪。
從前她弄不懂自己對方靈輕究竟是怎樣的感情,與方靈輕相處之時雖然偶爾有所動念,她也可以很快就拋開那些令她覺得莫名其妙的思緒感覺,然則她現在終於開了竅,她反而情不自禁地頻頻動心。
三天前她那麼乾脆地決定永遠和方靈輕做朋友,如今也才過了三天,她卻發覺這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倘若不知道方靈輕對愛情的看法,以危蘭素來坦蕩直接的性子,她或許已大大方方地向方靈輕說出自己的心意。偏偏她如今每次一想到方靈輕平日裡言語中透露出的對愛情的厭惡,她就不願意讓靈輕為難。
方靈輕見她避開了自己的目光,疑惑起來,道:「你怎麼了?」
危蘭淡淡一笑道:「沒什麼,我剛剛是在想,我小時候聽說不少江湖異聞故事,有一回我聽說這世上有種功夫,可以吸取別人的內力,化為己有,便去向我叔父這種功夫的詢問真假。」
方靈輕道:「他怎麼說?」
危蘭笑道:「叔父批評了我,身為俠道盟子弟,不能想這種歪門邪道,不勞而獲。」
所謂的批評也只是語氣稍微嚴肅地說了她兩句,畢竟危門的長輩們一直以來都憐惜危蘭自出生起就失去父母,幾乎不曾重重責罵於她。因此危蘭說起往事,臉上還帶著輕鬆的笑意,但方靈輕聽了卻不滿起來。
她為危蘭抱不平,道:「看來危蘊塵一點都不了解你,你不是想學這種功夫,而是擔心有人學了這種功夫去傷害無辜,是不是嗎?」
危蘭聞言莞爾,下意識想要去摸一摸方靈輕的頭髮——她以前本就已摸過數次,方靈輕從來沒有介意過,但這回她的手伸到一半,卻忽覺是否有些逾矩,又把手收了回去,道:「是,這世上當然只有輕輕你最了解我。」
隨即,她為了不讓方靈輕覺得她舉止奇怪,緊接著道:「後來我叔父知道了我的疑慮,也告訴了我,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而修煉內功本就是根據自己的體質而循序漸進的一件事,如果貿然接受了別人的大量內力,卻不能在自己體內融合,那麼只會輕則內傷,重則死亡。所以,我聽的那些故事,說什麼將別人的內力化為己有,都是武林中的稗官野史,不會是真的。」
方靈輕道:「嗯,的確如此,以前我爹爹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危蘭道:「因此我之前思索趙文元那一身深厚內力究竟從何而來,想過許多種原因,都沒想過他能吸取別人的內力。但這兩天,我與你仔細琢磨起六合真經里的武功,忽然有了個猜測……」
方靈輕道:「你是懷疑,六合真經里有這種能將對方內力化為己有、自己還不會受傷喪命的武功。」
目前她們所擁有的這兩卷《六合真經》是沒這種功夫的。
誰知道另外四卷里有沒有記載呢?
危蘭卻搖搖頭道:「這倒不一定。輕輕,你應該還記得開啟那座假的小孤山石門機關的那一句話:『天地日月長,江湖俠氣多。』——倘若創造六合真經的高人果真是一位俠者,他應該不會寫出這樣損害他人內力的武功。只是武學之道,可以舉一反三,只要弄明白如何將各種武功順利融合的竅門,或許……」
方靈輕聞言恍然,繼而沉吟微時,道:「你這樣一說,我倒是記起,那間地下密室的兩具白骨奇怪得很……」
那間地下密室里有兩具白骨,在關馳景被關於密室之前就存在。後來危蘭與方靈輕特地重新進入密室檢查,誰知手指才碰上白骨,根本不曾使什麼力氣,便極其輕易地按出一個洞來。
同時間白色的骨灰紛紛落地。
方靈輕道:「正常人死後的白骨不應該是那個樣子的。」
那麼被吸乾了內力的死者的白骨會是這個樣子嗎?
她們各自沉思須臾,危蘭剛說了一句「或許已到了可以審問趙文元的時候」,忽然只聽不遠處響起一陣腳步聲,兩人側首看去,原來是楊棟帶著他的手下們走過前方的空地。
方靈輕撿起地上一顆石子,扔在了楊棟的腳邊。
楊棟一怔,旋即朝著她們看去,危蘭與方靈輕也就在這時看見了他滿臉的沉重之色。
方靈輕道:「怎麼,有什麼壞消息嗎?」
楊棟苦笑一聲,走到了她們面前,道:「我們剛剛去審問了趙文元。」
危蘭道:「剛剛?」
楊棟道:「最近來探望趙文元的官吏越來越多,他們其中有些聰明的,察覺出了異常,所以目前徽州官府議論紛紛,如果真正的趙文元再不現身,不知道會惹出什麼麻煩,我就在剛剛提前審問了他。」
方靈輕道:「看你的神色,你應該沒問出什麼來?」
楊棟道:「我本來以為我拿出足夠多的證據,就能讓他不得不開口說實話,誰知道……他在曉得我的身份之後卻跟我說,我私下裡將他關押,不敢把他送到牢里去,顯然我不是奉聖上之命來查辦他的,我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我個人的主意,因此無論我有再多的證據,只要上面不想辦他,我都不能拿他怎麼樣。」
危蘭道:「他說的確是一句實話。」
方靈輕笑道:「你之前不是說,你當錦衣衛,就能做到很多江湖人做不到的事嗎?如今看來,也不盡然啊?那就還是瞧瞧我們的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