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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蘭笑道:「不是我對留家堡熟悉,是有別人對留家堡熟悉。只是……這個人是誰,請恕我現在不能說。我保證,我會查清楚這件事。」她頓了會兒,望著眼前的晶瑩雪色,悠悠道:「其實我也想知道,她為何會對留家堡如此熟悉。」
留鴻信不再追問,轉身的同時,倏地伸出右手掌在空中一拂。
雪地上的痕跡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人再次回到大堂,倒也巧得很,恰逢留岢終於將話說到關鍵。
「漢中城南有一家打鐵鋪,名喚為『百鍊鋼』,那鐵鋪的鐵匠燕玉龍,雖是才在江湖上出現不久的新人物,但他鍛造兵器的技藝很是不錯。」留岢撫著手中斷刀,沉吟道,「我曾慕名去看過他鍛造的刀劍,對他所鑄兵器的特點有所了解,因此依我之見,這把刀,十有八九就是出自那『百鍊鋼』鐵鋪。」
最後一句話落,眾人立刻議論紛紛。
方靈輕偏過頭,衝著剛剛又坐到她身邊的危蘭眨了眨眼睛,問道:「你們信嗎?」
她這話不單單是在問危蘭。
是以杜鐵鏡沉思少頃,道:「真正頂尖的武林高手,若遇到特殊情況,不欲暴露自己的身份,在與他人的交戰中,也能隱藏自己的武功特點來歷;那麼真正頂尖的鑄兵師,若不欲暴露某一柄刀劍乃是自己所鑄造,按理說,應也有這個能力。」
危蘭道:「留岢卻沒有道理騙人。」
作為留家堡的嫡系子弟,他比留影更沒有道理騙人。
正在大堂里所有人都各自低聲討論之際,忽然聽一人抬高了聲音道:「呀!百鍊鋼?聽說造極峰屏翳堂主方索寥有一門手上功夫便叫做『繞指柔』,這家鐵鋪會不會和方索寥有關係?」
「極有可能!」
一時之間無數人點頭贊同。
方靈輕蹙起的眉眼裡飛出了幾分冰涼的不悅。
危蘭側首凝視了方靈輕微時,旋即揚聲道:「這『百鍊鋼』三字本就常用來形容兵刃,因此江湖中多得是名喚『百鍊鋼』的鐵鋪,猶如天下各處州縣均有一家名為『悅來』的客棧,難道它們都會與屏翳堂有關係不成?『何意百鍊鋼,化為繞指柔』,至於此詩,則本是東晉劉越石所作,難道劉越石一個已逝去千年的古人也會與屏翳堂有關係不成?縱然方索寥乃是魔教中人,也不可能這世上惡事皆是他所為,若僅憑這一個名稱巧合,而放過了其他惡人,大是不該。」
她這話一出,有人心忖此言確有道理,也有人還因昨夜之事而惱她,冷哼了幾聲。
方靈輕湊在她耳邊道:「我爹大概不會在意這件事。不過,還是謝謝你啦。」
留煙霞突然一下子站起來,握著手中的金鞭,急不可耐地道:「管它到底和方索寥有沒有關係,我們現在在這裡討論這麼多有什麼用?不如直接去瞧瞧!」
留飈點頭道:「霞兒說得不錯!我們既有了線索,定然是要去查的!」
留煙霞笑道:「爹,那你就派我去吧!讓我去會一會那個什麼百鍊鋼!」
可不止留煙霞一人,在這頃刻間站起來身來請戰的年輕子弟是一個接著一個。
危蘭道:「目前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燕玉龍是欲謀害留家堡之人,我們此行,只是調查,不是捉拿,若前去的人太多了,也並不好。」
留煙霞道:「總之,我是一定要去的!」
原本始終靜默待在一旁的留影這時向左右望了一望,隨而上前,先向著留晟與留飈等人鞠躬行禮,道:「弟子聽說近年來造極峰內部已分為多個派系,那星辰針也不知究竟是造極峰中哪一派的暗器。而弟子當初既與星辰針的主人有過交戰,不如就讓弟子跟隨危堂主同行,或許能有所發現。」
留晟道:「如此也好。」
於是不過片刻,他們已確定了前往鐵鋪調查的人選,除卻危蘭與她的朋友們,留家堡派出的人只有留影與留煙霞。
而同樣今日才到漢中府的地黃門群英,則打算先在城內搜尋造極峰教眾的蹤跡。
「百鍊鋼」遠離城中人煙,在城南一座山的山腳之下,本應該十分顯眼。只因如今是十二月深冬,霜雪既覆蓋了山川樹木,也覆蓋了林中那座小木屋,幸而有隱約的打鐵聲從一片白茫茫里傳出,才讓眾人即刻發現了它所在的位置。
飄雪的寒日,那間屋裡一個大火爐,爐中火苗四躥,熱氣騰騰。
屋裡屋外,猶如兩個季節。
那火爐邊站著的是一名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長相普通,眼中雙瞳卻黑得格外引人注目,只抬頭看了門外眾人一瞬,隨即又低首繼續打起面前這片燒紅的鑌鐵來,一邊問:「買什麼?」
危蘭搖首道:「我們什麼都不買,只是來請閣下幫我們看一看這柄刀的。」
那柄斷刀在她手中,她說完,即雙手遞上。
「閣下能看出這柄刀是誰所鑄造的嗎?」
燕玉龍依舊不停打鐵的動作,眼光在那柄斷刀的刀身上一掃,道:「是我。」
留煙霞詫道:「你回答得倒還真爽快!所以這刀里的暗器也是你的?」
燕玉龍道:「客人。」
他說話似乎始終都是兩三個字往外蹦。
留煙霞怔道:「啊?你說什麼?」
留影道:「八小姐,我猜他的意思是,這把刀乃是一位客人請他鍛造的,而那些星辰針也都是那位客人交給他,讓他放在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