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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視線一轉,清凌凌的目光停留在了前方人群里一名少年的身上,道:「危門主不在這兒,不過聶小公子,前年在揚州,是誰綁了你,他姓什麼,是哪個門派的,你應該還記得吧?」
儘管荊楚危門的掌門主這會兒的確不在此地,但有部分危門弟子卻還留在釣魚城內,此時亦在人群之中,方靈輕又笑著望向他們。
「哎,你們也不必這般臉紅耳赤的,危門與挽瀾幫雖為盟友,可終究算不上是一家人,哪裡比得上如玉山莊以前的那位十一公子,弟殺兄,那才是真正的同室操戈。」
俠道聯合盟五大派,除了渺宇觀以外,其餘四派,她竟都嘲諷了一遍。在場諸人既羞且怒,一邊疑惑她為何要替魔教說話,一邊忍不住反駁道:
「這些敗類也只是少數,我們已經了清理門戶。可是造極峰,從上到下,哪個不是惡徒?」
方靈輕道:「我什麼時候說過造極峰里都是好人了?造極峰是魔教,難道我否認過;而魔教中人,也的的確確十之有□□都是陰險狡詐、心狠手辣、惡貫滿盈之輩。只不過,既然你們名門正派,大都是正人君子,偶爾才出了那麼幾個敗類,怎麼造極峰就不能夠偶爾出幾個好人呢?」
這話聽得在場大多數人心裡極不舒服,欲要再次反駁,卻無言以對。
護國寺內聲如鼎沸,更加喧譁。
聶陽鈞驟然運起內力,聲如洪鐘,道:「自然不能。造極峰之所以是魔教,便是因為它的根子已壞了,又可能出好人?」
方靈輕對他的第一印象本就不好,聽見此言,越發討厭起他,道:「是,或許你說得不錯,造極峰的根子已壞了,可是江湖廣闊,卻是有善有惡,有光有暗,造極峰弟子難道就不會在江湖上行走?單悟從前做過不少惡事,但我已調查過,所幸他加入造極峰還不久,這殺害無辜百姓的惡事倒還沒做,後來他跟了我,便改邪歸正,倘若他今後又犯下惡行,又重歸魔道,不必你們處置,我會先宰了他!」
話剛落,她雙眼當即望向站在大殿門口的一位僧人。
「誒,那位大和尚,敢問你們佛家是否有一句話,就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若沒記錯,出自於《五燈會元》?」
那和尚並未武林人士,見這麼多佩刀帶劍的江湖豪傑來到護國寺中,已經嚇得呆了,此時聞言更是戰戰兢兢,不知如何答話。
方靈輕道:「你不要怕,這兒在場的都是俠義之士,他們不可能因為你說的話不符合他們心意,就要殺了你,你只管大膽說實話。」
那和尚只能點了點頭,小聲道了一句:「是,姑娘沒記錯。」
方靈輕笑道:「當然,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犯了大罪過的人,要想成佛,也總得先還了自己欠下的債。如果我的調查不准,他的手上以前就有染過無辜人的鮮血,日後他的仇家找上門來,我絕不會袒護他。可你們知道他犯過什麼罪嗎?憑什麼就因為他的出身門派抓人?」
聶陽鈞道:「好一句『放下屠刀,立刻成佛』,那你有何證據能證明單悟確實已放下屠刀?」
方靈輕道:「我沒有證據,那你們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他如今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他究竟是否已真的放下了屠刀,究竟是惡是善,須得看他今後作為,我與你們都說了不算。」
眾人議論紛紛,竟都辯論不過她,不禁怒氣沖沖道:
「雲姑娘,你今天幹嘛一直給魔教徒說好話?」
方靈輕道:「我適才不是已經講過?單悟是我手下的兄弟。而我,亦是造極峰中人。」
末句話一說出口,在場諸人瞬間譁然大驚,盯著方靈輕看了半晌,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毛病。
留鶴山當即話鋒一轉,道:「你隱瞞你的身份這麼久,混在俠道盟里,是有什麼目的?」
方靈輕道:「我隱瞞了什麼?你們從前明明沒問過我是不是造極峰的人。俠道盟有不少我真心相交的朋友,我喜歡和他們一起行走江湖,這就是我的目的。」
留鶴山道:「杜鐵鏡曾說你是她的師妹,那是怎麼一回事?」
方靈輕道:「杜大俠的師父是一位隱世高人,曾經與我巧遇,和我談得來,便教了我幾招武功,算是收我為徒。不過與你們一樣,杜大俠的師父也從未問過我是不是造極峰的人,我便懶得告訴他,他自然也不知道我的來歷。」
今日方靈輕幾乎沒有再說一句假話。
唯獨此事例外,她仍然撒了謊。
只因她不願連累杜鐵鏡。
同時她心中暗暗慶幸,在場諸人大概都認為危蘭亦不清楚她的身份,所以並未問她與危蘭的關係,要不然她可不知道該如何答了——她同樣不想連累危蘭,卻明白自己說撒謊說危蘭對此事也從頭到尾不知情,危蘭定會不高興。
留鶴山道:「那麼你的真名的確是雲青嗎?」
以她的身手,在造極峰必不可能是默默無聞的普通弟子,偏偏他們又從未聽說過造極峰有哪位高手名喚雲青,是以留鶴山才會如此詢問。
方靈輕道:「那倒不是,我姓方,雙名靈輕,造極峰屏翳堂的方堂主乃是我的父親。這就是我今日我要與你們說的第二件事。」
這仿佛是第二個驚雷炸彈,包括留鶴山與聶陽鈞都被炸得懵了一會兒。然則片刻之後,眾人又是七嘴八舌,一會兒說她這兩年來在江湖上都用了假名,還不算有意欺瞞?一會兒說即使魔教偶爾會出幾個好人,即使單悟已經改邪歸正,方索寥卻是絕對怙惡不悛、罪不容誅的大魔頭,他的女兒能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