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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他們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接過留鴻信遞給他們的水囊,猛地喝了幾口清水,繼而說起自己的經歷。
只因這數名留家弟子皆是完全不通水性的,因此昨日他們的兄弟姐妹全都跳進了河裡與方靈輕打鬥,他們卻只能夠站在岸邊眼睜睜地看著,豈料過了須臾,竟突然看見方靈輕與留經略等人游向瀑布,他們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只得繼續耐著性子等待。
而天意谷的瀑布仿佛一張雪白的帷幕,遮擋了岸上眾人的視線。
他們左等右等,不知等了多久,始終沒能等到同門們上岸,越發慌了,商討一番,決定趕回合州,將此事上報。巧的是就在剛剛,他們與留鴻信派去的那兩人偶遇,便自然立刻先來面見留鴻信。
原來失蹤的不僅僅是自家的兄弟姐妹,居然還有方靈輕,還有渺宇觀的兩個小孩子。留鴻信與留煙霞瞬間緊張了起來,下意識望向危蘭,心中還有幾分愧疚歉意。
危蘭沉吟道:「瀑布……你們剛才說,他們當時游向了瀑布?」
「沒錯,天意谷是有一方瀑布。」
昨夜李良欽說過的話,迅速浮現在危蘭的心底。
她絲毫不猶豫,轉身在風中御起輕功,衣袂飄揚而起,頃刻間身影已飄到了極遠的地方,只餘下她的聲音悠悠傳來:
「我須得去查證一件事。殺害留堡主的真兇,只能勞煩諸位費心調查了。」
留鴻信與留煙霞等人面面相覷,然而根本來不及追她,追不上她。
早在危蘭將自己定下的計策講給李良欽之時,李良欽想了半晌,仍是不願和俠道盟中人見面接觸,便告訴危蘭:倘若倘若兇手果真前來客棧殺人滅口,她可以不必理會自己,先去處理留鶴山的案子,待徹底解決了這事,再回客棧來尋自己。
那時,他會再一邊繼續指點她的劍法武功,一邊帶她前往華鎣山。
然而危蘭這會兒危蘭這會兒心心念念的都是方靈輕的安危,再顧不得留鶴山的事,迅速回到客棧二樓的某間客房門前,敲了敲門。
她敲得十分急促。
李良欽道了一聲「請進」,門「吱呀」開了,便看見她臉上的憂色,奇道:「你怎麼回來了?發生了什麼變故?」
危蘭仍然先向李良欽行了一禮,旋即複述了一遍她聽到的消息。
李良欽本坐在窗邊飲茶,聽罷她的話,不禁站起身來,望向了窗外的無盡蒼冥。
暮色已在此時降臨。
他的神色也漸漸變得與夕陽一般沉重,道:「開啟石門的鑰匙有兩把。以往我偶爾下山,只因擔憂在山下遇到什麼意外,會不小心將鑰匙遺落,因此通常只帶一把在身上,還有一把藏在木屋裡。」
「本來我是想著,這世上縱然有人能解開那處陣法,也無法發現石門的機關鎖孔;縱然有人能發現石門的機關鎖孔,也無法解開那處陣法,沒料到陰差陽錯……我和傅兄也有許多年不曾見面了,他家的老七老八老九,我都不認識,原來那兩個孩子居然有這樣的本事。」
只可惜,無論他們別的本事有多強,單說武功,所有人加起來都必定不會是權九寒的對手。
要說毫不擔心,那是假的。李良欽欲長嘆一口氣,然而一轉頭,卻瞧見了危蘭愈加蒼白的臉色。
先前在留鴻信等人的面前,危蘭還能儘量保持沉穩鎮定,偏偏在返程的這一路上,她忍不住思考了太多太多,胸腔里的一顆心越跳越快,渾身血液竟逐漸發冷。
盡與自己新收的這位小徒弟接觸不多,但李良欽在之前已很是欣賞她的成熟穩重,與處變不驚的風度,此刻見她竟還會有這般憂慮到不知所措的時候,李良欽驟然發覺,其實自己新收的這位小徒弟還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
李良欽只得勸道:「你別太擔心,權九寒這些年來從未離開過華鎣山,也就從未聽說過江湖上的事,他必定以為方靈輕仍是造極峰的弟子,他又怎會無緣無故殺了自己的屬下?況且——」
他又倏然笑了一笑,拍了拍危蘭的頭頂,溫聲道:「倘若你說得不錯,那孩子果真和你一樣聰慧,那麼我相信她無論遇到何種危險,也定能逢凶化吉。」
危蘭這時心情本亂糟糟的,極不安寧,聽完這番話,才稍稍定了定神,抬眸望了片刻眼前的老者,隨即輕而鄭重地道了一聲:「多謝師父。」
昨夜危蘭之所以拜李良欽為師,一來是因為對他的感激,報答他願意將那絕代劍法毫無保留傳授給自己的恩情;二來則是因為對他的愧疚,當年俠道盟眾多高手圍攻李良欽之時,她雖還未出生,然而她既身為荊楚危門的弟子,享受了危門的榮光的同時,同樣要承擔危門犯下的過錯。
因此她早就暗中做下了決定,在拜師之後,總要想法子為李良欽在江湖上揚名,讓他行俠仗義的事跡與他獨創的天意劍法都傳遍江湖。
只是她和李良欽認識時間畢竟不長,對這位師父本沒有什麼孺慕之情,直到剛才那一剎那兒,她竟從他的那番話的語氣里體會到一點她自幼便很難得到的溫情。
危蘭自幼失怙失恃,包括叔父在內的長輩們對她的態度是溫和里隱約藏著幾分客氣,是以這份難得的親人間才有的溫情倒讓她動容了一瞬,這聲「師父」也叫得比之前更為真心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