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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索寥見她神情不對勁,過了須臾,又起身走到了院門口,向一名屏翳堂弟子招了招手,道:「從清晨到現在,這幾個時辰夫人都做了什麼事,你一五一十地給我說清楚,絕不能夠有絲毫遺漏或隱瞞。」
那弟子應了一聲是,遂將今日晌午雲宛遙走出院門,在附近山林散心一事也給說了出來。
方索寥道:「夫人以往幾乎不出門,今日有此異動,你為什麼早些稟告?」
那弟子見他這般疾聲厲色,知他此刻怒氣不小,瞬間跪了下來,磕頭道:「是屬下之過,屬下這就前去領罰。」
方索寥道:「罰是要領的,但不必這麼急。你先去傳我的命令,派一部分人前來。」
那弟子不安地道:「做什麼?」
方索寥冷冷地道:「搜山。」
近幾個月來,造極峰里風聲鶴唳,戒備森嚴,方索寥與秋眠花、上官震、鍾離白之間再也不是從前互不侵犯的關係,彼此明爭暗鬥了好幾場,因此他們現如今哪怕是住在自己的地盤,也覺得頗不安全,各自都派遣了暗探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
自然而然,方索寥命令手下們搜山的舉動,引起了秋眠花等人的注意。
他們雖不明白方索寥此舉何意,但也都跟著派人行動起來。
而彼時,危蘭與方靈輕已聯袂登上了造極峰里最高的那一座山峰,亦是造極峰每一任峰主的住處:
——通天頂。
山頂極為開闊,僅有幾株蒼松老柏,更多的是桂殿蘭宮與玉宇瓊樓,眼見一片朱甍碧瓦,稱得上是富麗堂皇。方靈輕指著正中央一座大殿道:
「如果峰主還在的話,那裡就是他平時與我們議事的地方。蘭姐姐,你猜一猜,這座大殿叫什麼名字?」
危蘭道:「是商霓雁是取的名嗎?」
方靈輕道:「當然是她。」
危蘭道:「造極峰,通天頂,還有覆日掌與攬月指,若以此推測,這座大殿的名字應也與日月星辰有關?」她說完沉思須臾,又笑著搖搖頭道:「但具體應是什麼,我便猜不出來了。」
方靈輕笑道:「你已經猜得很準了,那地方就叫做紫微殿。」
紫微宮,居於北天之中,因此又稱之為中宮,乃是古人所認為的天帝居所,而紫微星則又被稱之為帝王星。
危蘭沉吟道:「若這座大殿之名用的乃是此典,她其志似乎不小。」
方靈輕道:「但最早建造而成的紫微殿,倒沒這般金碧輝煌。聽說當年商霓雁帶著一幫姐妹兄弟到這山上開宗立派,手裡的銀子卻不夠多,只能夠在山上隨便建了幾間木屋,以供他們居住。後來,造極峰一代代傳下來,亦一代代發展壯大,他們手裡的銀子多了,才又建造了這麼多的高堂廣廈。而最初的幾間木屋,大多數已拆了。」
危蘭道:「大多數?」
方靈輕道:「不錯,只剩下一座木屋,乃是商霓雁的起居之所。她生前有遺言,除了日常打掃以外,不許任何人隨便進這座木屋。當然,下一任的峰主是例外,唯有本峰的峰主無論去那兒,都是出入自如的。」
危蘭笑道:「如此說來,我也不能隨便進去了?」
方靈輕也笑道:「你怎麼不行?我說你可以去,你自然可以去。走吧,我帶你去。」
她們繞了一個大圈子,在紫微殿的後方有一條小路,又往前走了許久,遂望見一片竹林,而那座小屋便建在竹林深處。
這座木屋雖不大,然而屋內種種擺設頗為雅致,能看出它的主人必定極有品味。只是危蘭與方靈輕甫一推開門,頓覺一陣灰塵撲面而來,危蘭不禁問道:「這裡很久沒人打掃了嗎?」
方靈輕走進屋子,伸手摸了一下窗台的蜘蛛網,又瞬間皺起眉,道:「以前我還在造極峰的時候,似乎每隔一段時間會有僕役前來打掃。但最近這幾個月……我猜的確不會再有人有閒心理會這間屋子究竟干不乾淨。」
她一邊說,一邊拿出手帕,先擦了擦自己的手,再擦了擦屋中的各種擺設,隨即試著搬動了它們一下。她亦是初次來到此地,便欲查探這間屋子裡是否有什麼機關,半晌,沒有任何發現,倒是聽見危蘭忽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
危蘭道:「這裡有幾本書,你瞧瞧這本。」
總共大概十多本,皆是宋遺民的詩詞文集,整整齊齊地放在窗邊書案上,危蘭隨手抽出幾本翻了翻,遽然間瞧見其中一本《謝疊山集》,遂憶起此人的詩作有一首《小孤山》,詩中還隱藏了俠道盟五大派與造極峰的門派名字。她與方靈輕少年時讀到此詩,都認為這必是一個巧合,然而如今她們既已得知商霓雁與俠道盟確有關係,再看見這本詩集出現在商霓雁的屋子裡,便覺不同尋常。
豈料兩人剛想要翻開詩集讀一讀,屋外不遠處鬧哄哄的,似乎有許多人的說話聲與腳步聲傳入了她們的耳朵。
她們當即向窗外望去,果然望見了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一大片人。
危蘭道:「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
方靈輕道:「我娘肯定不會把我的行蹤告訴我爹,但她素來不會騙人,必是讓我爹瞧出了什麼端倪。」
危蘭道:「那你這會兒要出去見他們嗎?」
方靈輕道:「反正我本來就打算明日見他們的,提前到今日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