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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枕書冷冷道:「方靈輕適才說了什麼荒謬之言, 我沒聽見,只聽見了你滿口胡言亂語,玩笑也要分輕重吧!」
對方皺了皺眉頭,心道曲枕書今日死了同門,情緒不佳也屬正常, 便不再與他爭辯, 打了個哈哈, 轉而問起曲公子怎麼突然又出來了?謝憐草與晏覓星現在的情況如何?
曲枕書沉默一陣, 才忽嘆一口氣道:「是我八妹和九弟讓我出來的。剛剛他們兩個又醒了一會兒,告訴我說,此事有些蹊蹺。」
眾人奇道:「蹊蹺?」
曲枕書道:「不錯,他們說,那幾個兇手武功不低,明明能夠殺了他們,卻似乎是故意留他們性命。」
這倒的確是一個疑點,那些魔教惡賊向來心狠手辣,殺人不留活口,斬草必要除根,絕不可能因為憐惜謝憐草與晏覓星年幼便放過了他們。
群豪面面相覷,遽然又有人開口道:「如果謝憐草與晏覓星重傷昏迷,他們誤以為他們也已經死去,因此慌忙逃竄,這也說得通啊。」
曲枕書神色越發冷峻,目光環視眾人,一字一句地道:「我們渺宇觀如今只想將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因此只要有疑點,無論是什麼疑點,那就必須查下去。我不管你們究竟是為了什麼緣故而如此關心本派之事,只求諸位別妨礙我們調查真兇,曲某都在此說一聲多謝。」
今日之事,渺宇觀才是真正的受害者,連受害者都覺得兇手可能另有其人,其餘江湖子弟還能說什麼呢?
然則今日好不容易抓住方靈輕的錯誤,能夠順便打壓危蘭,部分挽瀾幫與如玉山莊弟子自然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遂道:「曲公子此言差矣,這件事可不僅僅是貴派的事,如果兇手的確與造極峰有關,而我們置之不理,倘若就在這段時間他們再次行兇,殺了別派的兄弟姐妹,那該如何是好?」
聽到此處,不待曲枕書回答,危蘭竟驀地走出兩步,再次抱拳,面向眾人,揚聲道:「在調查出真相之前,本盟若有任何一位兄弟姐妹死在了造極峰弟子的手裡,危蘭願以命謝罪,諸位可有異議?」
群豪聞言大驚,多數人都忙忙勸阻,危門主不必發此毒誓,無論真相如何,他們都相信她必不會放過真兇。
而另外一部分不和諧的聲音則被掩蓋其中。
風波終於暫時平定,危蘭看了方靈輕與曲枕書一眼,與他們回到莊園之內,漸漸遠離了喧譁吵鬧,三人心情沉鬱,都低首沉默,許久不發一言,直到走到一間客房的門外。
房內,謝憐草與晏覓星正躺在床上休養。
危蘭怕打擾他們休息,在此停下了腳步,猶豫片刻,低聲問道:「謝師妹與晏師弟現在還好嗎?」
曲枕書道:「大夫說,他們的命已經保住了,只是……」
危蘭與方靈輕聽出他語氣里的沉痛,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齊聲道:「只是什麼?」
曲枕書轉過身,忍住了眼中的淚,並未回答此問,且突然話鋒一轉,道:「之前我聽我五妹說,當初在永川縣,方師妹曾當眾說過,最遲嘉靖三十九年,會讓所有曾為非作歹的造極峰弟子認罪伏法,若不能做到,將一死以謝天下。剛剛危師妹你也說什麼以死謝罪的話……有關生死之事,你們如此輕易地立誓,也太過危險,就不怕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嗎?」
危蘭道:「數月前江師姐將謝師妹與晏師弟託付給我們,不想卻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我本就難辭其咎……」
曲枕書打斷道:「這怎麼能怪你們?八妹和九弟想要去石蓮洞玩耍,是我答應了的,也是我讓明暢和清心他們陪著八妹九弟一同出遊的。倘若我們和你們因為此事而鬧了矛盾,不是正中了幕後元兇的圈套嗎?」
危蘭此時心有愧疚,不僅是因為沒能保護好謝憐草與晏覓星,還有別的緣故。
她遲疑了一會兒,欲言又止,最終淡淡一笑道:「曲師兄請放心吧,經過今日之事,在真兇沒被揪出來之前,各派弟子應該不會再單獨出行,我也會派人在附近輪流巡邏。兇手還想要殺人,絕不可能有那麼容易了。」
曲枕書點點頭,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深夜的風愈來愈冷,他們一旦不說話,四周靜得令人發慌。
方靈輕站在房外窗邊,隔著那一扇窗戶凝視房內兩張床榻上的兩個小小人影,良久,又轉頭望向曲枕書的背影,輕聲道:「我還得多謝曲師兄今日的信任——」
「不必謝了,我從來就沒有信任那幾個人。」曲枕書終於回過身,視線盯准了方靈輕,「我不管真兇是誰,敢對我們渺宇觀的人下此毒手,我就要讓他們付出千百倍的代價。我的確相信你,相信你們,但你手底的那些人……你不可能隨時隨地都看著他們,你確定他們不曾悄悄離開園子,到別處行兇?」
方靈輕思考了一下,正要解釋,忽聽一陣腳步聲忽地由遠及近傳來。
他們側首望去,只見屠菁正帶著數名造極峰弟子向此處走來,走到他們的面前,就立刻跪了下來。
「峰主,我們已聽說了剛才發生的事——」
「小點聲!」方靈輕當即截住他們的話,食指貼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謝師妹和晏師弟在房間裡休息呢,別打擾他們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一行人走去了隔壁院子的正堂,各自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