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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靈輕道:「你急什麼?我累了一整天,這會兒只覺疲乏得很, 你給我找間屋子,我得先吃了晚飯, 再沐浴梳洗,休息一夜,明早才有精神傳授你武藝。但今晚, 你可別再打擾我了, 我只想清靜清靜。」
鍾離白心忖如此高深的武學確實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學會的,自己著急也無用, 便點點頭, 吩咐手下給她安排了一間客房,又特地派了數名武藝不錯的丫鬟服侍她。
不遠處一株翠樹上, 方索寥眼見鍾離白離去, 猶豫微時, 並未立即與女兒相見,再次轉頭看向危蘭,道:「剛才輕輕說的話, 都是欺騙鍾離白的吧?」
危蘭沉吟道:「也有實話。」
方索寥不死心地繼續問道:「哪句話?」
危蘭本就不想將她與方靈輕的關係永遠瞞下去,尤其是在自己的長輩們面前隱瞞,她相信方靈輕的想法亦與她一樣,只不過在這種情況被方索寥得知,她畢竟有幾分尷尬, 抿了抿唇, 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坦然自若, 道:「輕輕確實喜歡我, 我也確實喜歡輕輕。」
她對於方索寥的了解實在有限,無法推測他在這件事上究竟會有何反應,是平靜接受,抑或當場發火?是以她的語氣聽來似乎無波無瀾,其實心底不免很有些緊張,惴惴不安地觀察起方索寥的表情。
雖說無論方索寥何種態度,都絕不可能影響她與方靈輕今後的關係,但這些日子以來輕輕本就因為父親的事時常傷心,她不願她們父女之間又多出一重矛盾來。
方索寥的臉色變了幾變,一時間沉默無言。
倘若是在數年之前,他知道方靈輕喜歡上一個姑娘,的確不可能立刻接受,然則現如今的方靈輕已做過了太多太多令他又驚又怒的事情,這幾年他不知生了多少次氣,相比較起來,他便覺得今天這事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何況,即使他在意,即使他不同意,他而今的武功根本比不上危蘭,他想要強逼危蘭離開方靈輕身邊,他也完全不可能做到。
半晌過後,他只得嘆了一口氣,試探地道:「倘若輕輕她是真的……是真的喜歡你……我不會阻攔你們在一起,屏翳堂與荊楚危門還可以從此交好,我會勒令所有手下,今後行走江湖若見到荊楚危門的弟子,須得禮敬退讓。可是你能不能勸她……」
他這番話亦是一種退讓,於是說到此處稍稍一頓,他不由得嘆了第二口氣,苦笑道:「勸她別再和我作對。」
危蘭聞言略一沉思,道:「荊楚危門的確可以和屏翳堂交好,甚至可以和造極峰交好,但必須是光明正大的屏翳堂,也必須是光明正大的造極峰。」
方索寥沉聲道:「之前你與我說,若我是真在乎宛遙和輕輕她們,便得為了她們而改變自己。那你呢?你若是真的喜歡輕輕,難道就不能為了她而改變嗎?」
危蘭聽他如此說,神色瞬間變得鄭重,也拋開了適才心中的不安,肅然道:「為了一個人而改變,那也當然是往好處變。若對方做了傷天害理之事,自己也跟著殺人放火,到最後結果只能是兩人一同入了深淵,萬劫不復。」
「何況……我和輕輕如今兩心相通,我們都理解認同彼此的所作所為,也不需要再為了對方變什麼。我若是待會兒真的勸她別再管造極峰的事,任由屏翳堂弟子繼續在江湖上橫行霸道、欺壓良善,她恐怕反而會不高興。」
而說到了這兒,危蘭頓了片刻,便又忽然想起一個長久以來都令她頗為困惑的問題。
她始終堅信,為了一個人動心或許只在一瞬間,然而兩個人若想要長時間相愛,便不能不理解彼此的所思所想與所作所為,不然那一瞬間燃起的愛意遲早會因為種種矛盾而在漫長歲月里消磨殆盡。那麼方索寥與雲宛遙之間的愛,到底又是從何而來?
不過這總歸是輕輕父母的事,她不能輕易發表意見,之前她想問一問雲宛遙的想法,猶豫許久之後,終究還是忍住。
方索寥皺了皺眉,剛想說話,驟然只聽「吱呀」一聲響起。
樹下不遠處的那間屋子,一扇窗戶忽被打開,方靈輕冒頭向窗外夜空望了一望。
適才與鍾離白談話期間,方靈輕便已察覺到窗外有人,本想著如果那人就是危蘭,待鍾離白離開以後,她必會與自己傳遞消息,誰知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任何動靜,這才忍不住推開了窗戶。危蘭見狀,當即伸手摘下一片樹葉,運功於指尖將葉子射出,方靈輕雙指一夾,瞬間將葉子夾住,隨即揚起一個笑容。
——這的的確確是六合神功的功力。
——這世上會六合神功的人,除了自己,還能有誰呢?【Z X 整 理】
她此刻雖極想與危蘭見面談一談她們在分別之後的這數個時辰里的經歷,但轉念又想,鍾離白派了那麼多的丫鬟守在門口,顯然不單單是為了服侍自己,更是為了監視自己。危蘭進這間屋子容易,但她們想要在屋內說話而不被那些丫鬟發現,那恐怕便有些困難。
於是她沉吟片刻,朝著虛空搖了搖頭,繼而轉身回屋,拿起一支筆,又在硯中蘸了點墨,在一張紙上寫清了奚珏所在的房間位置,揉成紙團,再次走到窗邊,將紙團彈了出來。
危蘭接住紙團,看完內容,剎那間明了方靈輕的用意,對著方索寥道:「我們去別的地方等一等輕輕。」
由於此前方靈輕的要求,鍾離白不得不給奚珏也安排了一間上好的客房,並答應從此以後不會再去騷擾她。而如此一來,鍾離白心忖,這奚珏今後對自己大概不會再起到什麼作用,便沒有浪費人力在她的房間附近布置守衛。